疫情还未完全解除,村子里能打工的青壮劳力就已出门,留在家里的人们或锄草整地、修剪果树枝条,或盖房修厦、动建美好家园……是啊,不论如何,新的一年已经开启将近两个月了,饭碗还须端牢,生活还要继续,幸福的未来还得努力去创造,不抓紧一年之计的春怎么能行?
四天前,侄女婿打来电话说,室哥(媳妇的哥)要翻修房子,问第二天能回去吗?没有犹豫,我们就应下了,一是刚好全家人都能偷得两天闲,可以给亲人帮点力所能及的忙,二是可以借机弥补一下过年至今都没有看望父母的亏欠。
当然,我们是安全健康的,虽然常居地离家一百多公里,但毕竟还处在疫情很轻的同一地市,又开着私家车,不存在被病毒感染的风险。
第二天下午到家后,陪父母说了一会儿话,了解到弟弟(正月十六已打工去了)家正在平房顶建彩钢房,是大包给一个外村人的,便去看。工人们在前院忙来去,也弄不懂在干些什么,索性不去"捣乱”,径直走到后院,看到已坍塌好多年的两面老窑,不由兴叹:不把它们去掉,这院子难以彻曳(彻底弄好)。当听到母亲说,弟弟走时已找了铲车,说好了价,过些日子就可以把后院收拾好,心里一下子就明朗了:等到弟弟他们过年回来后,就会有一个亮亮堂堂、舒舒适适的家园等待着他们。
其间,邻家发小过来聊了会,说前两天到外地买了三百棵柿树苗,今天已在十亩地里全部栽好,一会儿去地里再浇些水……听着他心劲鼓涨、意气风发的话,我又倍受感染和鼓舞。
再次返回家,父亲已上椒树地锄草去了,于是,赶紧找把锄头跟去。地看上去蓬松松的,只是又长了些新草,为浇水方便而扶就的土梁也有些扁塌,所以父亲锄起了第二遍地。学着父亲的样,我也抡起了锄头。也许是生疏了农活,也许是不操心,我锄地的样子被父亲指出了错误和问题:"都是顺着往前锄哩,你怎么往后退呢?你就不要扶梁梁了,光锄地就行!"知道父亲一向对干农活的标准严、要求高,我只好憋住想要掩饰的话默默照办——父亲对黄土地的用心足以让我敬畏。
邻地的一个叔正在用带剪的长竿修整枣树上的枝条,隔空寒喧了几句,我突然想到一句话——人勤春来早,功到秋华实。虽然现在还是干枝萧索,但勤劳的农人们把功夫下到了,自然会赢得秋天的硕果累累。
在距离地头只剩下一小段时,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叫回去吃饭。我觉得还是坚持锄完才好,父亲却急了:"赶紧回,你妈说你回来还没吃饭哩!"虽然我并没有一点饿意,但不好违逆了老父母的心,只得收工。我原本想走着回家,一来展展腰身,二来可以从容观赏田野风景,没想到又一次惹得骑小三轮的父亲发急:"走所(啥)里,快坐上去……"
已近晚上,母亲张罗出来的饭菜却很隆重,看得出是精心为我们而做的。想到这是她摇晃着不灵便的腿脚忙来忙去的成果,我赶紧强吃起来,没想到一入口,竟有一种久违的特别香味——对,就是那句很有名的话:妈妈的味道。
第三天是室哥开始拆房的日子。本以为早上八点钟赶到不算晚,到了才发现第一道活计——从房顶溜瓦已接近尾声。村里帮忙的人真不少,蹲在房顶揭瓦转瓦的,站在脚手架上接下递的,又站又蹲在三轮车上接瓦摆瓦的,开车往外边倒瓦的……都在热烈而又紧张地忙碌着。
等我上到房顶,第二道工序——“刨除瓦下覆着的泥土苇席"便开始启动了。没有人统一指挥,大家各自寻一把锄镢,找一溜施工地点,站稳脚跟后,便吭哧吭哧地干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弥天盖地、铿铿作响,房底下也不时传来一波高过一波的坠物声。幸亏有嫂子提前准备的施工口罩掩住口鼻,大家才得以一气干完。此时房顶仅余担子、檩、椽,看起来还是完好如初,可以肯定它们完全能担负起翻旧如新的使命。
接下来就是:推倒房间内的隔墙,清除完里边的胡基、砖土及其它杂物,为重新布局施工提供必要的条件。
隔墙足有五六米高,推倒看似容易,其实稍有不慎,不仅会累及外墙,甚至还会有砸中人的危险。所以,推倒隔墙算得上一种技术活。乡邻中有两位兄弟主动承担下来,只见他们各自找来一根合适的木椽,然后一人拿长椽往墙上顶,另一人则用短椽抵住长椽后端灵活地往下弹压。就这样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定点挪战,不大功夫,两面隔墙就安全地倒地了。
清除砖块、胡基及房顶掉落的烂席片子等混杂物虽不危险,却是一件让人浑身吃土、难以喘息的事。两辆三轮车轮流转运倾倒,房间里面的人不停气地挥锹往上边扔土建材料,即使偶尔动作慢了些,也依然保有着欢快振奋的情绪。
大伙们不惜力、尽智慧、不怕脏的付出,使得室哥熬煎的拆房任务在下午五六点左右就顺利安全地完工!
第四天,随着挑担(妻姐妹的丈夫)的到来,我们家发愁了几年的挖掉院子里三棵大树的事情终于得以施行。
之所以发愁,一是最近几年,每到杨絮纷飞的季节,就有乡邻向常居外地的我发来抱怨的信息;二是树太大,又顾忌开挖不当会伤及自家和邻家的房子,一直找不下合适的挖树人选。
我们先挖的是中间那棵杨树。它树干稍细,枝条也不很盛,如果让它往南边倒下,不仅有紧邻的两棵枣树起一点撑劲,更有最边上的那棵大杨树兜着,就不会伤到房子。确定好方案后,我们先用系着钩子、锯子的长竹竿钩掉、锯掉可能带来危险的枝条。接着,挑担拿起油锯顺着树根"突突"地锯起来。几分钟后,估摸到几个人一起使劲用缠到树头的绳子拽拉就可让它倒地,挑担便吩咐大家开始行动。伴随着几声“一、二",这棵树就轰然砸倒在预定"轨道"。
南边的那棵杨树紧挨父亲放置杂物的石棉瓦房,又高又壮,且上边伸出的枝条不仅繁盛,有的甚至已粗如椽木。要想开挖,首先得解决掉上面的危险枝条。这么高、这么租的枝条用站在地面钩锯的办法显然行不通,于是,从堂哥家找来四层脚手架。才搭了三层,站在上面的我已是一片昡晕;换上挑担,也觉怯火,无法再举油锯进行操作。一时间,急得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跃跃欲试。
正在为难之际,堂哥来了,还带了个保险带。挑担系上以后,顿觉踏实许多,开始慢慢行动起来。随后,堂哥也爬上脚手架协同作战。终于,解决掉了树上的问题。待他们下来之后,我们在地面干活的人也基本上把掉落的枝条处理干净了。
挑担又开始用油锯收拾树根处了。本以为也同上棵杨一般轻易就能锯好,没想到"突突"了半天,竟没有多少进展。再试,还是如此,原来这棵树太过瓷实,锯齿也有些钝了。于是,赶紧上街去磨。
回来再锯时,已是非同凡响,不多会儿,树根部就已锯得差不多了。于是众人齐奋力,三下五下,这个庞然大物就遽然坠地。察看周围情况,只是稍微损坏了院心的一个龙头,而其它并无毁坏。
最北边的那棵桐树,已经干死枝枯,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拿下,谁知竟也颇费周折。
刚开始在下边钩枝时,很轻松地就见闻干枝"嘣嘣"折断落地的情形,大家都高兴地说,只要搭脚手架上去,三下五除二就能立除高枝。及至上到树顶,才发现并非如此:其中一根粗壮的枝干用长钩锯割起来很是吃力,中途不仅需要停歇几次,还得不时调整环割角度。为了保证它不砸落到紧挨的房顶上,堂哥在预计到快要割断时便停下了钩锯,然后把长绳的一端投掷缠绕上去。
树顶的这个最大麻烦还得下树后解决。堂哥下来后,大家随即拆除了三层脚手架,开始往南边拽拉那根枝干。七八个人拉了四五次都没成功,有人提议,把自家5米的长梯搬来,再上树锯锯。当他回家取梯时,又有人喊道"再试试",于是,群起响应,每个人都使出洪荒之力拼命拽拉,终于听到一声脆响,这根顽固的枝干彻底"缴械投降"了!
当挑担用油锯还未完全结束对树根的切割工作时,我们这边拉绳的人已发现桐树倾倒的迹象,赶紧大喊"快闪",伴随着挑担的激灵一退,这棵负隅顽抗的桐树重重扑地。
就这样在挑担、堂哥及众乡邻的鼎力相助下,院中的三棵大树得以安全地放倒,盘旋在我们心头三年的愁事瞬间也得以烟消云散,当晚我们便轻车返回了城里。
如今静心回望并记录下这几天的经历,真是感慨良多:乡土生活的艰辛不易再次让我刻骨铭心,亲友乡邻的守望相助常常令我心暖意热,黄土地人们的劳苦能干久久使我萦怀钦佩,家园里老父母的忧烦苦作时时促我万勿懈怠……
疫情正在逐渐消褪,家乡的人们已经启动了生活的热望,由衷地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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