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舒与现代诗派

一、现代诗派的定义及基本特征

30年代初,出现了对新诗艺术产生过深远影响的现代诗派。
现代诗派:30年代初出现的诗歌流派,因《现代》杂志而得名。代表诗人有戴望舒、卞之琳、施蛰存、何其芳等人。他们继承和发展了象征派的诗歌主张,提倡写作"纯然的现代的诗",作品大多不讲究诗形的整齐和韵脚,而以口语和自由的形式表现情绪的节奏,追求诗歌的散文美,以意象繁复、内涵丰富、组合奇特著称,形成朦胧而晦涩的诗风。诗作多表现诗人瞬间的情绪和遐想,被称为"意象抒情诗"。
30年代的现代派是由后期新月派和20年代末的象征诗派演变而成的。戴望舒被称为现代诗派的"诗坛的首领",他1927年所写的《雨巷》已经显示了由新月派向现代派过渡的趋势,1929年创作的《我的记忆》这首诗,就成为了现代诗派的起点。1932年,施蛰存主持的《现代》杂志创刊(1935年5月终刊),成了刊载现代派诗歌并使之独立和成熟的重要园地,现代派诗也因其而得名,1934年,卞之琳在北平编辑《水星》,1935年、1936年,戴望舒等主编的《现代诗风》和《新诗》月刊先后出版,把这股现代派的诗潮推向了高峰,伴随着这一高峰的,是1936年到1937年大量新诗杂志的问世,以至于作为现代派诗人一员的路易士认为"这两年是中国新诗自五四以来一个不再的黄金时代",达到了其创作的极盛期。抗战爆发后,现代诗人群急剧分化,现代派诗潮也就越过了黄金时代而走向了衰退,其艺术风格和表现手法被40年代的"九叶诗人"所继承和发展。

现代诗派的基本特征:《现代》主编施蛰存发表的《又关于本刊中的诗》,几乎可以看作是现代派诗歌的一个宣言:《现代》中的诗是诗,而且是纯然的现代诗。它们是现代人在现代生活中所感受的现代的情绪,用现代的词藻排列成的现代的诗形。这里连用,七个"现代"来概括现代诗派的内容和艺术特色,归结起来,现代诗派的基本特征可以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追求"纯诗"的艺术观。
即施蛰存说的"《现代》中的诗是诗,而且是纯然的现代诗"。这是一种典型的诗的"贵族化"立场,和早期的象征诗派一脉相承。如果早期白话诗追求的是诗的散文化和明白易懂,实现诗的平民化,那么现代诗派重视的是"现代诗是诗",仍然追求诗的朦胧美,走的还是"诗的贵族化"那一路。至于诗和时代、人民、生活等外在的、非诗本身所拥有的东西,就更不在他们的考虑和主张之内了。其理论以戴望舒的《论诗零札》为代表。
2、病态的心灵,浊世的哀音。即现代人所感受的现代情绪。
所谓现代人,实际上指的就是远离现代斗争的漩涡,而又对生活怀有迷茫幻灭感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所谓现代情绪,就是这群人所特有的精神状态,最典型的就是都市怀乡病。这些30年代的中国现代派诗人,大都是游离在政党和政治派别之外的边缘人,同时,他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来自农村在都市中感受到了传统和现代双重文明的挤压,成了都市中的飘泊者和流浪汉,生存在传统和现代、都市和乡村之间。他们感受到了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型的痛苦,也体验到了西方唯美派、象征派诗人笔下对都市的沉沦的深刻绝望,以及颓废的世纪末情绪,五四的退潮和大革命的失败更是摧毁了他们的纯真信念,所以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使他们转向了微茫的乡愁(对自己出生的田园、传统文化、精神家园的皈依),"辽远的国土"就成为了他们诗中出现率很高的意象,象征着现代派诗人灵魂的归宿地和梦中的理想世界,这是一群寻梦者,但是他们梦幻中的乌托邦在地球上并不存在,所以,诗人们的潜在的危机,是不可避免地经受乐园梦的破灭,从而形成了一种"感伤"的情调和诗绪。
最典型地表现了这种心态的,就是戴望舒的《乐园鸟》,这是现代派诗歌中最好的收获之一。此外,他的《寻梦者》《单恋者》《夜行者》,也都写出了中国现代诗人身处理想失落的现代社会,努力挣扎的无奈和哀伤,这诗情是现代的, 也是中国的。现代派的诗在内容上存在着一种悲观虚无的思想,现代派的诗人,有的是一颗青春的病态的心,所以,在这些诗人的笔下,中心往往是一个"孤零零的我",远离时代和斗争,咀嚼自己小小的悲欢,所以大都内容苍白、基调消沉。
3、诗艺的突破和创新。即拥有现代的词藻和现代的诗形。
现代派诗人在艺术上主要受到了法国象征派诗歌、美国意象派诗歌运动、以及以艾略特为代表的现代主义诗潮的影响,拥有现代的词藻和诗形。
现代的词藻:在30年代的现代派诗创作中,"文言语词入诗"是一个相当引人注目的语言现象,对于这些字,他们没有"古"的或"文言"的概念,只要适宜于表达一个意义、一种情绪,那怕只是完成一个音节,他们就采用了这些字,所以说是现代的词藻。如"乃自慰于一壁灯光之温柔"(李广田《灯下》)这影响是相当深远的。
现代的诗形:现代诗派在30年代又重新举起了"诗的散文化的旗帜",强调打破诗的格律,他们认为,诗的韵律不在字的抑扬顿挫上,而在诗的情绪的抑扬顿挫上,而整齐的格律会妨碍诗情,就象削自己的脚去穿别人的鞋一样。这似乎是对早期"作诗如作文"的白话诗的响应,实际却有不同的意义,因为他们仍然重视诗的思维和情绪,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诗的韵律,追求诗的朦胧美,走的还是诗的贵族化的路子。正象废名所评价的那样,他说:现代新诗的内容是诗的,形式则是散文的。
但是,现代诗的现代诗形更体现在表层的形式上,而在审美趣味和文化心理取向上则显示出鲜明的古典主义特征。使现代诗歌趋于成熟境界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诗人们对中国古典诗歌传统的自觉继承,他们找到了传统诗歌中和西方诗歌相亲和的部分,如"亲切"和"含蓄",从而找到了把传统纳入现代的合法性依据,从而获得了源远流长的古典文化和诗学背景的支撑。但是他们的继承还是有选择的,主要继承和发展的还是晚唐五代时期李商隐和温庭筠一路"纯粹的诗"的传统,因为温庭筠、李商隐诗中的那种幻象的美感和朦胧的意境,和他们的美学倾向正相吻合,表现出了一种回味深长的品格。
总之,现代派诗在中外诗歌艺术的融汇点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诗歌美学,以意象繁复、内涵丰富、组合奇特著称,被称为"意象抒情诗"。

二、戴望舒(1905-1950)--现代派诗歌创作的艺术尝试 1、生平:戴望舒,原名戴梦鸽,浙江杭州人,现代著名诗人,文学翻译家,被称为现代派诗人的领袖。先后出版诗集有《我底记忆》《望舒草》《望舒诗稿》 《灾难的岁月》,共存诗90余首,既反映了20-40年代的历史风云,也记载了中国现代主义诗歌从幼稚到成熟的成长道路。
2、艺术探索的阶段
从思想发展的阶段性来看,戴望舒的诗作可以以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从诗艺探索的阶段性来看,又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经历了从早期浪漫主义的感伤抒情到成为现代派代表诗人的发展过程。
第一个阶段:创作的早期,以《我底记忆》中的"旧锦囊"一辑12首诗为代表,这些诗作写于1922-1924年,是他的少年习作。
第二个阶段:向现代诗过渡的阶段,既吸取了西方现代派的艺术手法,也受到了新月派格律诗的影响,注重音乐性,句式大体整齐,押韵且韵位固定,追求回荡的旋律和流畅的节奏。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就是著名的《雨巷》。
第三个阶段:创作的成熟期。这一时期,戴望舒摆脱了音乐的束缚,运用自然进展的现代口语,服从诗人情绪展开所需要的内在节奏,向以散文美为特征的自由体诗形式转化,以情绪的节奏代替了字句的节奏,诗风转向"厚朴"。《我的记忆》这首诗是这一时期的主要收获。诗集《望舒草》收录了戴望舒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诗人找到了"新的情绪和表达这情绪的形式",因此成了中国现代派诗人的领袖和当时新诗创作所能达到的成就的杰出代表。

第四个阶段:后期创作(1937年后创作)。他早期和成熟期的作品,多写的是爱情苦闷和个人的忧郁,离时代很远。而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之后,戴望舒投身于民族解放斗争的行列,诗的内容和歌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1939年所:写的《元日祝福》,是这种变化的标志。此后所写的一批著作,关注国家民族的命运,在民族苦难中审视个人的不幸,回荡着爱国主义的激情。如《狱中题壁》表达了对抗日义士的歌颂,《心愿》,表达了对抗战胜利的期待和信心,《偶成》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我用残损的手掌》表达了对山河破碎的苦痛和对光明的向往,这首诗接受了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的影响,创造了一个新的艺术境界。
3、《雨巷》
1927年11月,戴望舒的成名作在《小说月报》发表,从此名噪一时。叶圣陶称《雨巷》"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纪元",戴望舒也因此获得了"雨巷诗人"的称号。
这首诗写于1927年夏天,正是"四·一二"政变后不久,诗人隐居在江苏小城松江,感受到了"在这个时代做中国人的苦恼",《雨巷》表现诗人热切的追求与所求不可得的惆怅;诗中循环、跌宕的旋律和复沓、回旋的音节,衬托了一种彷徨、惆怅的心理情绪,从而间接地透露出痛苦和迷茫的时代氛围,典型地抒写了大革命失败后青年知识分子失望和彷徨的心态。诗的中心意象"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在期待的梦幻中出现,走近,又在"雨的哀曲"里梦一般消失,留下一份难消难解的雨中愁情。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象我一样,/象我一样地/默彳 (chi)亍(chu)着,/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走近,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她飘过/象梦一般地,/象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象梦中飘过/一枝丁香地,/我身旁飘过这女郎,/她默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圯(yi)的篱墙,/走进这雨巷。 颓圮(pi)
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诗中感伤性词语的大量和反复采用,突出呈现了诗人孤独、愁怨、感伤、惆怅的情绪,反映了大革命失败后部分知识青年对现实的失望和理想破灭的苦闷、彷徨。
这首诗是具有象征意味的,诗中描写的一切都是飘飘忽忽、朦朦胧胧的,悠长寂寥的雨巷,颓圮的篱墙,一切都是那么的凄婉迷茫,象征着诗人的孤独无望的心绪,既对现实不满,又看不到出路,但是他也不甘沉沦,也闪现过理想和希望的影子,这就是那个"丁香般的姑娘"。她是诗人在黑暗的现实和孤寂的生活中的一种美好而又朦胧的理想的象征,可是,这位丁香姑娘,却也有着"丁香一样的忧愁、哀怨又彷徨、还有着太息般的眼光",最后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地飘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只不过是一个幻像而已,这首诗是诗人在特定的时代、特定的情绪下弹奏出的一支梦幻曲。
全诗共七节、每节六行,诗句长短错落,回环往复,押韵规则,具有很强的音乐性和旋律美。有人人认为已经达到了现代诗歌韵律美的顶峰,也是戴望舒诗作中最流行的作品。但是有意味的是,戴望舒本人却不喜欢这首诗,也许是因为它留有格律派的痕迹,太雕琢、太用心。但不久,戴望舒就找到了新的的诗学要素,取代了《雨巷》,这就是《我底记忆》。

4、《我底记忆》--诗学的重心就在于"意象性"
戴望舒的好友杜衡在《望舒草》的序中说,从《我底记忆起》,戴望舒才可以说在无数的歧途中间找到了一条浩浩荡荡的大路,完成了"为自己制最合自己的脚的鞋子"的工作。这浩浩荡荡的大路也是30年代一代现代派诗人所走的道路,其诗学的重心就在于"意象性"。
我底记忆是忠实于我的,/忠实甚于我最好的友人。/它生存在燃着的烟卷上,/它生存在绘着百合花的笔杆上。/它生存在破旧的粉盒上,/它生存在颓桓的木莓上,/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在撕碎的往日的诗稿上,在压干的花片上,/在凄暗的灯上,在平静的水上,/在一切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上,/它在到处生存着,像我在这世界上一样。
用实用性语言来说,这一大段诗只剩最后一句就够了,但诗人却罗列了一系列的意象,这正是意象性的语言,也是诗歌语言之所以区别于日常语言的本质之处。《我底记忆》堪称是意象性的典范之作。
5、《我用残损的手掌》
抗日战争的爆发,促使戴望舒的思想和创作出现了全面的转机。作为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在祖国和民族危亡的关头,他把个人命运融汇到广大人民的哀戚和抗争中去,不再为一己的悲欢所缠系。在时代潮流和全民奋起抗敌的英勇壮举的感召下,诗人满怀激情投入神圣的民族解放的洪流,"终于发出了战争的呼号。他歌唱"新的希望"在"血染的土地,焦裂的土地"上出现,而"新的力量"也将在"坚苦的人民,英勇的人民"中生长,从而坚信"苦难会带来自由解放"(《元日祝福》)。

1941年香港沦陷,戴望舒因积极从事抗日宣传被日军逮捕入狱。在狱中,他始终保持着坚定的民族气节,在恐怖阴暗的牢笼里,诗人的心却充满阳光,他用残损的手掌抚摸着祖国的地图,思绪越过千山万水,飞向受难的祖国大地,飞向坚持抗日的解放区,抒发了对祖国的-片深情,表达了对解放区的热情礼赞:
只有那辽远的一角依然完整,/ 温暖,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
在那上面,我用我残损的手掌轻抚,/ 像恋人的柔发,婴孩手中乳。
我把全部力量运在手掌,/ 贴在上面,寄与爱和一切希望,
将驱逐阴暗,带来苏生,/ 因为只有那里我们不像牲口一样活,
蝼蚁一样死……那里,永恒的中国!
诗人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解放区,他向往那里的人民所过的自由民主的生活,相信从那里升起的阳光一定会驱逐笼罩在祖国大地上的阴暗,带来民族的复兴。从艺术上看,诗人的诗风也有了显著的变化,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内容决定形式,只有在经历了"灾难的岁月"和战斗的历程后,他才真正找到了"最合脚的鞋子"。对戴望舒来说,这是一个惊人的转变--从沉溺于个人的低声哀叹,到满怀爱国激情地为祖国、为人民而歌唱。

6、戴望舒诗作的艺术特色:
1、受法国象征诗派的影响,但将法国象征派诗和中国诗歌传统相融合,将象征与浪漫抒情相结合形成新诗史上具有"古典美"意义的现代诗。
戴望舒在新诗史上的意义尤其体现在"古典美"中。如《雨巷》,这首诗更内在的美感就来自于古典的氛围。诗歌不仅化用了古典搭配,如"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就使人联想到李商隐的"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和李憬的"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同时也营造了具有古典背景的江南水乡的文化氛围。如油纸伞、悠长寂寥的雨巷、丁香般的愁怨,都暗示了一个"杏花春雨江南"的古典文化传统,而诗中的寂寥、愁怨、叹息、彷徨、梦、静默等诸般感受都在这个悠远的文化背景中找到了依托,从而生成了一种古典美。
2、诗体形式上,最早的诗篇受新月格律诗派影响,注重音乐性,句式大体整齐,押韵且韵位固定,如《雨巷》是他的格律诗的代表作,诗中ang韵的词反复出现,且句中有韵,音乐性极强。《我的记忆》第三辑起,向以散文美为特征的自由体诗形式转化,以情绪的节奏代替了字句的节奏,诗风转向"厚朴"。诗篇《我的记忆》、《断指》是他的自由体诗和"淳朴"诗风的代表作。在他的《诗论零札》里强调"诗的韵律不在字的抑扬顿挫上,而在诗的情绪的抑扬顿挫上,即在诗情的程度上","诗不能借重音乐,它应该去了音乐的成份","诗不能借重绘画的长处","韵和整齐的字句会妨碍诗情",提出了和格律诗相反的诗论。
现代派的诗人,除了戴望舒之外,还有卞之琳、何其芳、施蛰存、废名等人。

三、汉园三诗人的现代派诗歌艺术探索

沿着戴望舒开辟的道路继续摸索,并形成了自自己独特风格的,是《汉园集》诗人。1936年,由何其芳的《燕泥集》、卞之琳的《数行集》和李广田的《行云集》合成的诗集《汉园集》问世,三位差不多同时就学于北京大学的青年诗人也就此获得了"汉园三诗人"的称号。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卞之琳。

卞之琳:被人们称为最醉心于新诗技巧和形式试验的艺术家,更多地受到的是瓦雷里和艾略特等后期象征派的影响。他的诗作提供了一些新的东西,主要有两方面:
1、是由"主情"向"主智"的转变。在新诗史上,卞之琳是一位具有自觉哲学意识的诗人,人们说他的诗常常"从平淡中出奇",善于对平常的日常生活现象进行哲学的穿透和开掘。如他的名作《断章》,只有寥寥四行,却具有深沉隽永的意味: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解释说,这首诗的创意就在于"相对"上,单一的"你",和单一的"看风景人"在诗中都不是自足的,两者在看和被看的关系和情境中才形成了一个网络,从而揭示了一种既相互联系又互相制约的人际关系,这就是一种相对的、平衡的观念。这些诗在当时被称为是"新的智慧诗"。
2、是诗的"非个人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把传统的"意境"和西方诗歌的小说化、典型化、戏拟化的"戏剧性处境"相融汇,从而达到其"个人"的隐匿,绝大多数诗作里面的"我"都可以和第二人称、第三人称的"你"和"他(她)"互换,而个人化的诗歌则不行,如"我爱你!",就不能转换成"你爱我!"。如《断章》中的"你"和"看风景人"都是处在一种"戏剧化的处境"中,读者从卞之琳的诗中捕捉到的,是日常生活的场景和情境,但一经他点化,就蕴含了丰富深长的回味和耐人咀嚼的人生哲理,其中隐含了一种把普通生活审美化的高超本领。
何其芳:是一位"成天梦着一些美丽的温柔的东西"的诗人,他的心理、情感、以及美学的选择,都偏向于中国古典的"美人芳草",其早期诗歌具有冷艳的色彩、青春的感伤和精致的艺术,是一些真正美丽的诗。
另一位值得一说的诗人就是废名,他也是一位"智慧诗"的作者,同卞之琳相比,他更是一位东方化的现代诗人,融入他的诗的灵魂的是佛道精义,是诗禅传统,他的诗充满了禅理禅趣。代表作是《十二月十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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