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玩过很多玩具,像木手枪,纸飞机,泥巴人,铁滚圈,这些玩具不是从商店买的,当然,那时商店也没有这些东西卖。这都是我们自己手工制作的,经常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小伙伴们头挨头,你出一个主意,他拿一个点子,俨然小发明家,在玩耍娱乐中就制造出一件件精美的作品。
作为一个以天地当游乐场,经常疯得二不知野的男娃来说,我最爱的玩具是弹弓。
弹弓有木制和铁制的两种。木制的弹弓一般就用指头粗的树杈制成,有时就从柴禾中觅得,有时就从屋前房后的树上寻找。倘若发现一个极标致而又没长成的,就用细绳绑扎将它矫正,并用树叶或柴草将它掩藏住,日日里偷偷瞧一瞧,看它每日长了多少,生怕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窃去。
待到合适大小,就砍下来,修成比例适中的长度,将树皮刮去,若有砂纸,还细细打磨到光溜溜的,拿到小伙伴中间去炫耀。
框架有了,再在两个枝丫上绑起指头宽的板车内胎或者飞机胎,两侧一般长短,十五公分左右。飞机胎较板车胎耐用,板车胎弹性差,极不经用,一段时间后会有裂缝,再久一点,越裂越开。或许就在哪一次拉开时,啪地一声,一下断掉,胎皮弹在手上,钻心地痛。
两条车胎的尾部用宽一点约两寸长的牛皮联结,像一个小型的口罩,这口罩以后就兜放子弹。
这样一支弹弓就做成了。射击时,我习惯于右手持树杈,左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牛皮兜,里面当然夹有子弹,视目标远近,将胎皮向后拉到一定程度,猛一松手,嗖地一声,子弹就向目标飞去。
铁制的弹弓,就是用粗铁丝弯成树杈模样,为防止铁丝生锈,用绒布条细细缠绕,又舒适又美观,如同工艺品。铁丝必须有硬度,耐得住射程几十米的拉力,否则,一拉就弯,不仅打不中目标,还会误伤别人。
那时候,我们基本上人人都有弹弓,人人都是神枪手,威风凛凛,走路带风,说话显气,吆五喝六,张狂至极。
有时看到不顺眼的狗,手起弹出,嗖地一声,狗便嗷嗷叫着,夹着尾巴逃走,甚至以后,见着我们绕着道走。或者心情不好,对着大母猪也是一弹弓,母猪朝着我们狂瞪一眼,莫名其妙,待到再扬起弹弓时,它便摇头晃脑,嚎叫一声,掉头狂奔。或者与哪家有了点疙疙瘩瘩,便偷偷蹲到他家院门前,朝正在啄食的鸡仔射去,鸡便张开翅膀,猛地弹跳一下,四下一望,没发现什么,便又低头寻食。有时也会一下中的,鸡仔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挣扎两下,没了声息。
我那时玩弹弓最喜欢打麻雀。特别是冬季时,麻雀无处觅食,总是聚在打谷场的草垛里。
每天清晨,我便早起,小孩是不怕冷的,我们那儿的俗话说,小孩若怕冷,除非水缸冻。水缸一直放在家里,一般是冻不了的。
我裤袋里揣的是满满的石头子,当作子弹,跑动时,便传来一阵沙沙声。石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个头匀称,大都是小指头大小的青光石。这种石头厚实,沉炼,杀伤力强。每次母亲给我洗衣服,总会从裤袋里搓出一大把石子,让她又恼又怜。
冬天天寒地冻,麻雀在草垛里既可御寒又可觅食,经常几十上百地聚在一起,这一只探头探脑,那一只鬼鬼祟祟,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在草垛中间,鸣声啾啾,灰蒙蒙一片。
它们没有组织,没人站岗放哨,全是自己顾自己,低着头蹶着屁股,在草众中钻进钻出,黑色的喙子啄来啄去。有的还会为了几粒稻谷争抢起来,小眼瞪得溜圆,如绿豆般大小,大有一决生死的架势。
猎手已经出现。我如一个娴熟的侦察兵,左右迂回着靠近它们。一般控制在五米左右,太近了,它们会发觉,一轰而散,太远,目标瞄不准,杀伤力不强,前功尽弃。
我一般选择几只聚在一起的,并不是对自己的精准率怀疑,只想尽量少放空,这样即使有误差,错过这只也会伤着那只。
麻雀如人一样,在冬天也是笨手笨脚,注意力大减,做什么事都毛毛燥燥,匆匆忙忙,只想尽快弄饱肚皮,过一日算一日。
上石子,右手紧握,左手拉伸,屏气,凝神,聚焦,好,目光锁定,电光石火之间,石子挟风雷之势,凌厉迅即而出。噗地一声,一只麻雀应声而倒,其余的错谔之余,一个愣怔,轰地一声跃上草垛。及至看到一个少年,傲然而立,挂着得意地笑,赶紧身子一纵,又向远处飞走。
也或有一两只,犹如聋了耳朵,瞎了眼睛,踩着同伴的血,继续扒来扒去觅食,以为拣了大便宜,无鸟争抢了。不料,眨眼之间,又一颗子倏然而至,不偏不倚,一只麻雀又血溅当场,悠悠魂魄升上天去。
真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捡到猎物,我只要走远点或躲在暗处,麻雀又会成群结对地飞过来。麻雀是不会像人类的,或是缅怀或是悼念,一曲高歌几滴眼泪,将哀痛张扬得天地动容,草木含悲。让全世界都知道,不管生前怎么样,你死后,我是爱你的,爱得轰轰烈烈,天日昭昭。
麻雀没有人的脑子,它们忘了伤疤好了痛,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饱一时算一时,饱七天过了一礼拜。
于是,游戏重新开始。
一个早晨下来,哪怕冻得鼻涕长流,手脚开裂,我也总有收获,挂上十几二十只麻雀,高奏凯歌而还。
农人们对麻雀是极反感的,偷吃稻谷,麦子,高梁,只要有空,就祸害庄稼,防不胜防。甚至还会在土墙上啄洞垒窝,将墙上挖得千疮百孔,风雨飘扬。
因此,我们打麻雀是得到大人的支持的。每每将麻雀弄回家里,褪去毛,掏尽内脏,或油炸或火烤,确实是难得的美味。
我的童年至少玩了几十支弹弓,打鸟,打蜻蜓,打松鼠,甚至与同伴闹了矛盾也打过人。
后来慢慢大了,也不屑于玩小玩具了,且各种玩具商店里也有了,不需要自己动手制作,便也少了许多兴致。而且自然环境也逐渐恶化,各种农药盛行,各种动物也淡出了我们的视野。
连一向讨厌的麻雀,原来满眼都是,现在竟难得觅其踪影,不知是人类难以容忍它们,还是它们自己逃离。
也许如同人类,越来越高级,口味越来越难调,不屑于吃些五谷杂粮,只愿意吃些垃圾塑料。它们却一直愚笨地只愿意吃些五谷杂粮,而那些大片大片荒芜的田地已令它们失望,它们飞向了某个地方,寻找到了自己的天堂。
我们已经长大,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在异乡,辗转追寻着,为着财死,为着食亡,如同麻雀,蹶着屁股没有退路,也早已没有了愤怒。
可是我们却时时在思念自己的家园,怀念着儿时的美妙时光,像一只麻雀,只想填饱肚皮,然后挥动翅膀,在远乡徜徉,啁啾着,偶尔朝身后望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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