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绳

羽飞

你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名为爱情绳,握在你爱的人手里。
——狂人的话

他和女朋友分开了,并没有分手,只是她去了异地。因为他们在一起老是争吵不休的。

下周是她大学室友的婚礼,她邀他一起去,他答应了,想着也是好久不见,这回未必就会吵起来。

那天,她坐火车回来,在中途与他一起搭乘火车到镇上去。

上车的时候,他在看一篇文章,看得很起劲,以至于经过她的身旁也没有发现。她订的车票,俩人在同一车厢,因为是不同地点上车,座位并不相邻。他走到那节车厢尽头,没有看见她,收起手机想回头再找一遍,又看看手上的票,以为自己弄错了。

刚回头,便看见一个高挑的少女,长得眉清目秀,扎着高高的马尾,乳白色的背带裤里套了件粉红条纹T恤,袖口扎着花边,细长的脖颈上戴着一只翠绿貔貅。那正是她,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刚刚过道上明明没人。

她是他小学一年级的班长,后来他转学了,直到大学才再见。她已经大学毕业了,看起来却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微微有些生气,但看起来很开心,快活的向他招手:“阿宝,这儿呢,这儿呢,哼,什么眼神,我明明就在你旁边都没看见!”

“嘿嘿,抱歉,刚刚迷上手机啦。”他说,朝她走去,可是满脑子被刚才那篇没看完的故事吸引着,竟没露出什么喜悦的表情。她感觉有点失望,从昨晚就在想象他们见面的场景,“至少,”她想,“他会带着满脸的笑意走上来拥抱我,还会给我带早餐来。”所以她起得虽早,却没有吃早餐,现在看着他两手空空,不禁失望起来。

但她旋即又笑了:“已经多久没见面了呢,我这么想他,现在什么都能原谅。”她上去拉着他的手,对他微笑着,看起来幸福极了。“阿宝,坐这里吧,这里没人。”她说,让他坐在边上一个位子,因为中间那个座位对面是个女生。

她开心的说:“阿宝,我今天来的时候碰上一件极好玩的事!”她感觉快活极了,说起话来像个小女孩儿,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着迷似的盯着他。

“阿宝,你听我说嘛。”见他一双眼睛不离手机屏幕,她有些生气,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臂,“哼,不听算了哈,那事儿可好玩得紧呢!”她倨傲的撅起小嘴,“哼,没机会啦,待会儿你求我也不说啦!”

他只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抬头瞧了她一眼,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不是说叫你别化妆的嘛,你看你的嘴唇,红的像个什么样。”他的声音僵硬极了。不知为何,她越热情,他就忍不住越冷淡。

她低下头,抬眼瞧着他,看起来委屈极了。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他有些不忍,低声说:“你看,自己又不会化妆,还胡乱往脸上涂些东西,好好的脸蛋都给你毁了。还是自然的状态好嘛。”

她低头哦了一声,怯怯的说:“可今天是我朋友的婚礼嘛,人家都说,公共场所不化妆是对人的不尊敬。”但听见他夸自己脸蛋儿,她心底还是挺舒服受用。

“啊,”他惊叫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那照你说,长得丑便是一种不尊敬了?”
“不是啦,”她忙解释道,“你又钻牛角尖。你看,在正式场合总得西装革履的吧,那化妆也是其中一部分,总不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嘛。”

“那也不用说的这么夸张吧,明明是你不会说话,还怪我钻牛角尖。”他顿了顿,“反正,你这样丑死了。”他说着,又盯住自己手机,一点没注意到这话使她难过。

她的眼里隐隐闪着泪光,抓住他的手松开来,脸上快活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我去下洗手间。”她说。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脸上白净如斯,几颗水珠沾到弯弯修眉上,如夜露般失意的嘴唇泛着晶莹的柔光,娇嫩诱人。但他一点没有在意,甚至没注意到她出去过。

半小时后,火车停了,他们转乘公交车。两人沉默着。他那篇文章看完,沉浸在故事里。而她的心里满不是滋味,鼻子酸酸的,想着都已经三天不见,他却这般冷漠,平日里回个信息也是寥寥几个字,“说什么想我都是假的吗?”她苦恼的想。

她的性情本来高傲,要是平时惹她生气,她定会气上好久,可现在想着难得见上一面,要是生闷气,那岂不坏了这样的好天气。她突然对他嘿嘿一笑,说:“阿宝,我昨晚没睡好呢,今天早晨差点睡过头啦,嘿嘿,去赶车的时候,还碰上个好玩的事儿,害我差点迟到啦。”她渐渐忘却刚才的坏心情,接着说,“幸亏我跑的快呢,那检票员本来要关门啦,我嘟嘟嘟跑过去,大叫‘还有我!还有我!’可那检票员不知为什么,恨极我啦,哼,我可没惹她。我给检票的时候,她极不耐烦了,横了我一眼,说:‘就不能提前一点吗?停检啦!’”她说着,学着检票员的口气,说着话说着话,似乎就开心起来啦。

“我当时急死啦,阿宝,”她又说,转身抓着他手臂。一起坐公车时,她喜欢这样,那车一晃动,她就吊着他的手臂转圈儿,任自己倒去也不管,非要他拉着不行。“后来我看了一眼时间,什么,这不还有七分钟吗!怎么说停检就停检啦?于是我就跟她吵起来,嘿嘿,她后来怕我啦,虽然恨死我,还是极不耐烦的给我过去了。我过去的时候也横了她一眼,嘿,算是复仇啦,谁叫她瞅我!”她说完,完全忘了刚才的坏心情,见他脸上沾着东西,小心的给他擦了,微笑着,像个孩子一样。

但他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天,他问:“阿宝,你这两天有看书吗?”他叫她阿宝,她也叫他阿宝。他喜欢文学,一直叫她看书,可她看不来,一拿上书就直打瞌睡。他总说:“你爱上书,世界就会爱上你,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便会向你敞开了。”可是她打开的那扇门往往在梦里,那儿更甜蜜,要什么都有,“而且,我又不需要世界爱上我,我只需要阿宝爱上我就好啦。”她心里说。

“没……没有,”她怯怯的小声说,“我本来要看的,可看了一页,我就困了嘛。”

“你哎,”他无奈的说,“怎么就不明白,多看些书,整个人就变美啦。阿宝,我可觉得爱书的女孩才是最美的。书里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气息,你想,你身上散发着另一个世界幽然的美,那这人间如何与你相比。但你什么都不明白,所以我们总是聊不来……”

他本来只想激她一下,但她一听这话,心就直往下沉,冰凉冰凉的,好似缺了一块,感觉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她生气了,心一酸,眼泪便在眼珠里打转。她放开他的手臂,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自己扶着窗边的栏杆,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见她生气了,他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他站前一步,在她身后小声说:“阿宝,你怎么啦,生气啦?”伸手搭在她肩上,想拉她过来,不料她一下甩开,叫道:

“别碰我!”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恨恨的道,“是啊,我不喜欢看书,又不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那你去找她啊,干嘛跟我在一起,”她抽噎起来,心里仿佛堵了块大石头,“她那么爱书,又会说话,也会安慰人,关键……还和你聊得来……哼,我就不喜欢书了,和你聊不来了,怎么啦?那么久不见了,还说什么想我,可是你……一上车就盯着手机,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是了,我是长得丑了,也不会化妆,陪你出来丢你的脸了,那你该去找她啊!……”她一说就喋喋不休,越发伤心起来,眼泪似水珠般滚滚而下。

他有些恼了:“能不能别说啦,每一次提到她我们都会吵一架,我都说了,我和她只是单纯的朋友!”

那个她是他高中认识的好朋友,红颜知己般,他们几乎无话不谈。她和他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那时候他们聊天实在频繁,她的直觉告诉她要出事,于是便找他吵了一回,吵得厉害极了。但她也相信,他只是把她当好朋友看待而已,因为他实在是个木头人,完全不明白对方心里想的什么,然而可怕就可怕在这里。可是终究,那个她便也成了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每次提到她,自己总在那道坎上摔到心在滴血。

“别说了。”她冷冷的道,哀伤的看着窗外飘过的风景。她眼里含着泪水,那风景,看起来便像一幅幅模糊的画,像孩子们的涂鸦。

他知道她性格刚强,又心高气傲的,现在生硬和她搭话,那准撞个没趣。但想起她每次都这样,他也气恼了,说:“好,不说就不说!给你解释了很多遍,你就是不信我。我烦这样。”他径直往车后走去,头也不回。

深蓝色的天空下,缓慢行驶的公车上,她的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谁清楚她现在到底多伤心呢。她转头,发现他离自己那么远,不禁又心酸起来,心想:“好狠心的阿宝,你从来不会主动关心我,在这种时候,我如果说她一句不是,你定要袒护她的。但遇上是我时你却不会了……哼,你不理我,躲得远远的,那我还稀罕你呀,我也不会理你的啦!”想到这里,也决意不回头,赌气到底。可好几次还是没忍住偷偷往后瞥,每次都希望,自己往后一看,阿宝就在那儿了,可每次轻轻回头,都只是失望。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很遥远的地方。

公交车行驶了快一个小时,他们默默的站着,谁也不主动过去认错。但是都想:阿宝,你过来的话我就原谅你啦,也不生气啦,我会对你说,都是阿宝不好……可直到下车,他们也没向对方走近一步,只偷偷观察着,期待着,心里苦涩,堵得慌,越堵越气,越不愿首先低头。

下车的时候,他没叫她一声就自己下去了。她心里愁闷,幽幽的想:“这车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呢,如果一直坐下去,会不会看见我喜欢的风景呀。”竟站着不动。司机以为没人下车,便开始关车门。她突然急了,快要哭出来似的,像做了个噩梦突然醒来一样,急叫道:“还有下!……”

同时,司机看见一个人突然从车门冲了上来,差点被门夹住,忙打开车门,怒骂起来。可是他俩像没听见一样,急的跟什么似的,他大叫:“你这傻子,蠢瓜!下车啦!”

“要你管啊!”她呜呜的哭起来,泪眼模糊,看不清地面,跌跌拌拌的朝车门走去,“我不要你管了……”

下了车,他俩走在街道上,一前一后,谁也不理谁。两个人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出来的。”

新娘子的婚礼在乡下,而新娘子九点多要来镇上盘头发,和他们约好在这里等着。

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吵架了,要是好好的,这时候倒可以逛逛这条陌生的小街。他越想越觉得不值得,这样下去,什么都得不到,倒要弄出心病来。可是等她先服输,那基本不可能的,以她的脾气,就算这样浪费几天时光,也不会先先向他低头。关键现在,她已经认定又不是自己的错。

无奈,他哀叹一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公交站台那儿。坐在长椅上,他心平气和地安慰她,向她认错,好言好语哄她开心,给她讲些蹩脚的笑话……可是,她的性子太倔了,心里只想听他说“我只爱你一个人,爱你一生一世,别的谁我才看不进眼里呢”这类的话才肯罢休。但他却是个蠢和尚,心里这类感情从来羞于说出口,单单只有两个人还好些,要是有外人在,那别说这类肉麻的话,就是稍微表现他们爱情甜蜜的话他也退避三舍。

她最生气的,就是他不肯当面表白如何爱自己,因而她老是想:“他会不会不那么爱我,可又不敢说,生怕惹我伤心……”她越这样想,就越希望他说出这类情话,所以不论他怎么劝,怎么安慰、解释、认错,她也不肯和好,仍然挑他的毛病。

最终,话题还是转到那个她的身上了。这是一个死巷子。

他无奈至极,自己安慰、劝解了半小时,她还是扯到自己朋友身上。一气之下,他突然起身,丢下句:“那你去找她吧,我回去了。”便头也不回的往街头走了。

新娘子发来信息,说她在某家发廊盘头发,反正他们去了也是等着,不如逛逛再去找她。他气恼极了,后悔不该来的,竟一气之下叫她自己去找新娘子,转身便要回去。

街上车来人往,浮躁不安。她听错了,以为他说:“那我去找她吧,回去了。”她忽然反应过来要一下子失去他,竟然呆了,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泪珠窜成串,无助的往下流。

她呆呆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好久好久,想着,阿宝,你现在回来吧,我不生气了,再也不生气了……但是那个街角经过的人流中,没一个有他的影子。似乎又过去很久,她擦干眼泪,往街头去找那家发廊……

他一时气愤说要回去,也只是吓吓她,好叫俩人都冷静些。其实有一刻,他是真想回去了丢下她不管的,想着这样吵吵嚷嚷,即便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可寻,那便罢了。可走过两条街,越发放心不下,脚步竟越走越慢,一时犹豫,便也思虑着回去找她,跟她和好。他自嘲道:“真是,要回去的话,在街对面坐回程车就够了,偏偏跑来这儿干么。”径直转身便往回走。

但是他回去的时候走得很慢,心想:“我要是那么快就回去了,那多没面子,而且她也说不准就气得更凶了。这种情况,她要是不给我打几个电话,我可是不回去的。到时候,我就嘿嘿笑着,假装什么事没有,只说:‘阿宝,你饿了吧,你看,我是去买鸡排啦。’说不准她一下就笑了。”

说到鸡排,他忽然想起早上给她买的早餐还在自己挎包里。“真该死,竟然把这也忘了!”他自责道,“我真是没有一点男朋友的样子啊,现在都十点半了,阿宝还没吃早餐,她肯定期待着我给她带早餐的,是我不好……”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是自己不是,“回去了定要好好跟她道歉。”

他想穿过马路,去对面那家鸡排店买两份鸡排。

但这时候,电话响了。之前已经响过两次,他看见是她打来的,并没接,心里直想着要惩罚惩罚她:叫她老是哄不好的。看见我走了,她肯定要急死,嘿,就让她急会儿吧。

这时他拿出手机一看,电话已经挂了,上面弹出几条信息:

——你到哪里去了?
——我在公交站这里。
……
——你干嘛?
……
——好吧,那我坐车回去了吧!再见。

每条信息最多没间隔到五分钟。他看见最后一条,心下一凛,急了,心想:“糟糕,这回完了,完了完了……她要是就这样回去,哪里还会原谅我!……”一想到或许因此就要失去她,他便心急如焚,感觉心里塞了只马蜂,一点不是滋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鸡排,赶紧折回来,边跑边给她打电话。
可是对方不接……

焦躁、不安、疑虑,几乎胆战心惊:她一个人,又傻又笨,万一被人骗了呢?她回去了会发生什么?她肯定想着是我先走掉的,那她要哭多久呀?……什么,她已经失望透啦!

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神经质的拿起一看,是她的信息:

——那我上公交了……

他整颗心沉了下来,感觉要死了……他跑着回去,一脸慌张、迷茫不安。他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跑到他们坐过的公交站台对面,举目四望,哪儿有她的影子!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坐上回程车,她就算买到票,也不一定马上就能走,我快一些,那就赶上啦。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巧极了!正当他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时,他要坐的那班车来啦!他想也不想,最后往对面公交站台看一眼,上了车。

刚踏上公交车,他就回了个消息:我也来啦!

可是公交车刚刚起步,电话就响了,正是她:

“神经病!……我在你对面!你傻啊!”她几乎在大叫。

“啊?!”他一时还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我在你对面啊!……神经病!”

“在我对面……”他忽然恍然大悟,急叫起来,“啊!那你不是上车了吗?”往车窗外四处张望,可是车已经走了,什么也没看见。他急忙对司机叫道:“快停车,快停车!……我要下去!”可司机哪里理他,厌恶地横了他一眼。

电话里哭了起来,一边抽泣着一边大叫:“我上了又下了啊!……神经病!……挂啦!”

“等等,阿宝,”他急忙央求道,“是我不好,我下一站就下啦!”

“管你下不下!……神经病!”她抽泣着、呜咽着,“挂啦!……神经病!……你神经病啊,我叫你没听见啊?!”

“我没听见,你也不叫大声点……”他小心地说。

“我没叫大声吗?我跟个疯子一样我……没叫大声吗我……”她哭得话都说不好,声音里满是泪。

“阿宝,是我不好,我下一站就下了哈。”

“谁知道你呀!……要走你就自己走啦……神经病!……你自己说你去找她的呀你!……”她声音里带着令人心醉的哭腔。

“不是,”他急忙解释道,“阿宝,不是这样的,我是说叫你去找她,那个新娘子……”

“别跟我说话!上了车你就走吧……”
电话里呜咽着,嘟的一声……挂了……

他急切地看着窗外,生怕记错了路。可是下一站一直不到,似乎已经走了几百里路了,还不停。终于,车停了,几乎开出了整个镇子。他等不及坐回去的车,疾步往回走。

这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天儿开始热起来,不远处郊外的小鸟已经疲于奔波,准备在中午时分小憩片刻。乡镇上特有的乡村和城市混合的味道越来越浓,开始忙碌的人们仍然奔波不停。路旁小型的工地上正在施工,机器轰鸣声中,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顺着那条街的小坡往上爬,差不多二十来分钟,便看见他们之前下车的那个车站了。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一眼看见了她。她没在站台那儿,独自一人幽幽地站在一家花店门口,依着街边的栏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嘟着嘴,闷闷不乐,不时低头看看手机。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一种空寂而羞愧的意识逐渐占据自己的头脑。

他没有叫她,曲折穿行在行人中间,悄悄地穿过街道,走到她身后。他轻轻抚住她的腰。她吓了一跳。他轻声说:“阿宝,我回来啦。”

她哭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头也不回,嗔道:“我管你啊我……我这回也不要你管了。”

他温柔地叫她名字,跟她道歉,请求她原谅。但她傲慢的拒绝了,直说:“你不是要走,那便去了罢,何苦再回来。”

后来,她轻轻笑了,说:“你便是我摇摆不定的命运了。阿宝,你还记得我们再见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说,爱上一个人,就是将系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交到对方手里。我们都不想把那根绳子交出去,还说得凭自己当自己的驭者,由是决心一辈子当个高傲的单身贵族呢。但最后,我还是败在你手里了。”她说完,悠然一笑。

他说:“阿宝,这样说,我这不也败在你手里了。”

他们相对一笑,并肩往街头走去。

街头那里有一家发廊,一位美丽的新娘子终要成就她的幸福了。镜中朦胧的面庞现出稍许焦虑而不安的神色。她看着脖颈上那根攥得死死的爱情绳,眼里隐隐流露出忧愁的苦恼。绳子的另一端穿过空寂的镜面,延伸到山的另一头。

她也看见那根绳子,知道另一端握在他手里,沉郁地笑了。尽管丘比特的箭是一支寂寥的梦幻,但她爱这梦。她拉着他的手,脚步像鸟儿一样轻快。

作者: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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