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朋友喆为庆祝我归来，约我小聚。

三十多岁的喆是一家外企IT技术总监，一米八O的个子，身体结实，皮肤黝黑，双目深邃，不笑的时候很酷，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

外型耍酷内心温暖的喆，不知迷死了多少女人，但不知为何至今仍单着，是典型的砖石王老五，追求他的女孩用一辆卡车估计都装不下，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投怀送抱的女人，他就像柳下惠坐怀不乱一样，无一人能打动他，惹得我们几个朋友那时一个羡慕嫉妒恨呐！

已经喝得微醺的喆抬起问我：“可记得小曼不。”

我听了一愣，打开记忆的天窗慢慢搜寻，好像不记得有这个人，但不好直接说出口，喆从来没在我跟前谈论过任何女人，都是女人谈论他，既然问起，估计小曼在他心目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我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最后经喆提醒，小曼的形象在脑海里越来越立体。

小曼给我的第一印象，谈不上漂亮，但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沉静之美，有着白皙的皮肤，褐色的眼睛镶嵌在方型的脸上，一头黝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到腰部，有着匀称的四肢，个子高挑挺拔，单看五官或许没有一处出彩的地方，也缺少几分女性的甜美，但整体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内敛、秀外慧中的沉稳感。

朋友聚会上，小曼是和喆一起来的，喆介绍说是她的一个朋友，大家都起哄问他是不是金屋藏娇的女朋友，喆百般解释说真的不是。后来在酒桌上，喆并没有对她表现出特别的关心，加上小曼的相貌与追求喆的人相距甚远，大家也就不再拿喆开涮了。

她话基本上不多，在朋友们的高谈阔论中，大多时候都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有时候会表现出深沉忧郁的一面，常常盯着某处愣神，只有在一阵哄堂大笑中才能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

两次都是在朋友聚会上见的，之后我出国三年。

“她死了。”喆说完，扬起下巴咕嘟一声，一杯白酒又进肚了。

我听了怵然一惊，嘴巴张开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喆。

从来没看喆如此伤心过，心想我这哥们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如果是，那为什么当年不敢承认呢？如果不是，为什么又要借酒浇愁？

喆继续说：“我遇到小曼时，她极度自卑，自卑什么呢？自卑自己不够漂亮，自卑自己学历不高，自卑工作不好，自卑……。”

小曼告诉我，她小时候应该是非常漂亮的，要不然妈妈也不会常在她耳边唠叨：“小曼呀！你小时候妈妈带你和姐姐赶集市，到了街上以后，你和姐姐都成了众人的焦点，被大家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这是哪家的小孩子，长得真漂亮，真可爱，有的要抱你，还有的非要和你们照像，那时候你真是人见人爱。嗨！你看，你现在怎么和小时候差别这么大呢？”

妈妈的话常说常新，隔了一阵子，看着正在吃饭的小曼说：“女大十八变，别人家的姑娘是越变越好看，你看看你，这么胖了还吃这么多，还是少吃点吧！”

那时候小曼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对妈妈话不置可否，听着听着小曼长到十八九岁。

妈妈仿佛怕小曼继续变丑似的，还是一成不变地说着以前的话题，仿佛说过以后小曼就会变漂亮了。

这个时候的小曼懂得美和丑了，开始天天照镜子，看是不是真的变丑了，照着照着，发现额头上有一颗两颗三颗青春痘，顿时惊慌了，开始有手挤，或用妈妈的缝衣针挑。慢慢的，青春痘越来越多，小曼也越来越苦恼。

苦恼的小曼最怕别人看她的脸，仿佛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了怕人盯着看，小曼就低着头走路，仿佛头低垂着就能掩盖脸上的痘痘。

小曼高中上完就辍学了，家里供不起，经朋友介绍到深圳一家工厂打工，下班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挤痘痘，一段时间下来，痘痘没消除，痘印越来越多，有的变成了黑斑，有的变成了黑痣，小曼的情绪越来越低沉，妈妈老生常谈的话仿佛穿过时空在耳边回荡，让小曼越发抬不起头来。

丑女孩也有爱情的春天，况且小曼也不丑，二十岁时，小曼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孩，是同一个工厂的，每次在食堂吃饭时经常碰到，男孩很活泼，也爱笑，发现小曼都是不言不语安安静静一个人吃饭，有意无意找小曼搭讪，起初小曼不理睬他，在小曼的记忆里，男孩经常欺负她，因此对男孩也没什么好印象。

男孩碰壁后并没有灰心，再碰到时还是热情的打招呼，慢慢的，小曼也不再拒人千里之外，两个人也就熟悉起来。

过了半年时间，男孩告诉小曼喜欢她。

或许男女在一起就了，真的会日久生情，不知不觉小曼对男孩的感觉发生了变化，沉重的工作之余，最盼望的就是在食堂与男孩共进午餐的半个小时，小曼从没有喜欢过男孩，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情窦初开的感觉，她把这种感觉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不敢让男孩知道，她害怕被男孩知晓了会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

有一天吃完饭时，男孩偷偷塞给小曼一张纸条，并叮嘱她回去再看，说完匆匆地离去了。小曼很奇怪，今天男孩怎么别别扭扭的，禁不住好奇还是打开了，只见纸条上写着“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小曼激动的心脏扑腾扑腾跳个不停，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脸上唰地飞起了一朵红晕，她把纸条重新叠好撰在手心里紧紧路里握着，仿佛一不小心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走了。

没想到男孩主动表白了，可小曼自卑心作祟，不敢轻易接受，她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丑小鸭配不上男孩，犹豫了很久，加上男孩偷偷投来的火热的眼神，最终小曼接受了。

两个人虽然建立了恋爱关系，第一次约会，小曼就爽约了，她没有勇气出来，下班了，也不敢和他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但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谈笑风生，小曼表面上不在乎，心里嫉妒的要死，没挑明之前两人还有说有笑，自从确立了恋爱关系，小曼不敢靠近男孩了，每次吃饭故意去的很迟，等上班时间快到了才匆匆地打一点饭，再急匆匆地吃完。

一天晚上，下班后，小曼刚迈出工厂大门，男孩嗖地站在小曼面前，问她为何躲着自己？又问她是不是后悔了？当时小曼急得说不出话，她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对男孩说出所以然。

男孩看到小曼支支吾吾说话的样子，以为小曼不喜欢他，擒着眼泪非常伤心地说，如果不喜欢他可以直说，没必要遮遮掩掩躲着自己，说完转身离去，当时小曼双脚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愣是一动没动，一直盯着他的身影慢慢地消逝在夜幕里才回过神，心想改天找机会向再男孩解释。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小曼没有看到男孩欢快的身影，一打听才知道男孩已经辞职。

喆继续说：“这就是小曼的初恋，想爱又不敢爱的感觉把小曼折磨了很长很长时间，这个时间可不是用天来衡量的，而是用年来计算的。”说完端起一杯又咕嘟进肚了。

“这都是小曼死之前告诉我的，要是早知道她是一个如此自卑的女孩，我一定会，我一定会……。”喆已泣不成声哽咽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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