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横一撇一捺要全部写在她的心里

那些年我还是个小毛孩,那时觉得盯着女生看一种佻挞的举动,因此只敢每天睃眼看她的后脑勺,她是我眼晴里的花。

幻化的爱情,躅躅的情思,无言的终局。

时间只让我看了她四年,年份让我想了她三年,岁月又让我记了她五年。

美好的缱绻,懵懂的年少。

校友加哥们的徐秋常问我:“她有这么好?值得你颠颠疯疯地积攒了十二生肖的轮番折磨?”

“她什么都不好,就是不爱我好。”

徐秋说我是疯子说疯话,我说是疯话疯说。

徐秋常笑我的爱情名言:我是一坨不臭不硬金灿灿的那东西,坨到哪个坑,就霸着不化,任你水冲水洗;我坨了一个坑,就决不再坨第二个坑,一坑坨到底。

不但徐秋笑,当时这个爱情宣言曾传遍学校的角角落落,由此我的真名被“一坨”这个爱名代替,教大学语文的老师觉得“一坨”太单薄,直接叫我“坨坨。”

笑得整个阶梯教室的同学一致扭头斜着眼晴帮我捧哏。

记得当时就数她张婧笑的最厉害,老师还夸张地说张婧的眼泪准定能把“坨坨”烫的挨坑滚。

张婧的笑,是我在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中的咬啮之痛,我心肺之间种着她的笑。

从此我连她的后脑勺也不敢多看,觉得这是对她的秽亵。

从此我每次夜里梦见到她就会湿濡衣衫。

徐秋说我被“坨坨”塞住了脑洞,窍窍不通。

徐秋还说我这样的单相思,必有一天会訇然寸断,意志惫懒。

徐秋的恶语还真灵验,收到张婧结婚的喜帖,确实使我泫然欲泣魂不守舍。

我心里咒徐秋,他该去做心理导师,只要不导我,导谁谁都行。

没有他导我,我还不至于这样的丧魂落魄。

张婧嫁人,我心安心死。

蹉跎的昨天,翻着卧着宿舍的床,顶着天花板想像着星星与月亮,隔着宿舍的窗盼天晴天雨。教室里瞄着斜线转二个角,越过重重后脑勺偷看那个我的难为情。

平静的今天,天没变,心没变,只是时间在变,时间密密地顶着星星撑着月亮,时间又稳稳地数着星星看着月亮。

过去的记忆是嵌在心坎上的一道风景,在时间的夹缝里看一眼,青春就是一场做不完的梦,梦醒梦醉梦碎都是难得回味的玻璃墙,剌眼,醒目,粘眼球。

张婧生病住院,我心慌心忙。

单恋是一弯不肯老去的彩虹,那逼眼的七色永远是夺夺勾魂的七色灯,随你看还是不看,那七种颜色总是一天不停地在眼前重复刷屏,关不掉的脑程序。

徐秋担心我会再次进入疯颠状态,硬是要与我同进同出,不许我与张婧单独接触。

他想多了,这次不是我疯,是他心理疏导错了,尽管他不承认。

抽风的人总是觉是别人拿着鞭子,他肉疼,徐秋就是。

我以前对徐秋说过,张婧什么都不好,就是不爱我好。

张婧结婚的那天,我没想到我曾经说过这句话,那时我肚子极饿,眼晴里只有啤酒和菜肴,啤酒浓的像流动的琥珀,一杯一杯的在我眼晴里变成张婧的胸坠变成张婧的戒子变成张婧的头饰,我喝下胸坠喝下戒子喝下头饰,撑胀了胃腺撑长了尿液撑多了尿泡。

当时徐秋说我疯醉了,我说活着不如疯了好。

当时徐秋把我塞进出租车,临了还对着我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震的我急着让司机找厕所。司机说你坚持几分钟就到了,我还赶着做生意呢。

你做生意重要还是我的尿急火烫呢?

司机看我不听劝告就要解裤松腰,只能就着路边把我放下,临了也给屁股来上一脚:“没见过你这样下流的。”

徐秋一脚,司机一脚,颠的我把上街沿看作男厕所,一泡长龙尿,吓跑所有的新郎新娘。

在医院里,张婧的病床前,我见到了张婧的丈夫,一个戴眼镜的书生。

我、徐秋、诸同学一致提出轮流为张婧值班守夜,张婧很感动,泪水在她眼晴里打转,但却一个劲的摇头:“我要他陪,他不在我心里慌。”

张婧的丈夫站在病床边,对着我们深深地弯下腰,给大家鞠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躬:“谢谢各位同学,我已经转让了公司,我要一时不离的陪着张婧,我不在她会不放心的。”

……

送我们大家出病房的时候,张婧的丈夫又对我们说:“结婚后我光顾着工作,陪她的时间太少,医生说她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要作好长期的心理准备,我应该与她共患难,陪她走到最后,我是她的丈夫,一横一撇一捺要全部写在她的心里。”他眼晴里盈满伤感。

徐秋说我这辈子就说对过一句话:“张婧什么都不好,就是不爱我好。”

大家都说张婧爱对了人,再凶的病魔也会对爱让道。

我说张婧坨对了坑,她丈夫也坨对了坑,他们才是“坨坨”。

大家异口同声说:“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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