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雨住了，萧瑟的叶子片片落下了。那躺在雨水里的叶子就这样飘然而去了？可我分明看到片片的情意。

一

我记事起，父母就好像前世有仇，见面分外眼红，一天到晚吵架，打架。吵起来，打起来，惊心动魄。

后来父母分居了，我和妈妈住在一起。还记得有一年大雪过后，我在巷子口独自玩雪，爸爸来了，爸爸见了我很是高兴，牵着我就想带我走。

我起身，要回去和妈妈打声招呼，爸爸笑着说，不用打招呼了，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见到爸爸，我也挺高兴的，就相信了，跟着爸爸回了家。爸爸在厨房烧火做饭，我在堂间吃着东西。不一会，妈妈找来了，站在门口，一看到我，眼泪就开始汩汩的流，像两条明晃晃的耀眼睛的小溪 ，让我不敢直视。

我惊慌失措，扑到妈妈腿间：”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妈妈无力的靠在门口哭着说着什么，我的心刺痛，自己也吓得哭了，我再也不敢不打招呼了。而这次，爸爸在灶间没有吵。

二

后来，父母离婚了，我被判给了爸爸。

可妈妈依然爱我，有一次，妈妈专程给我送来了一个小玩具，是那种小小塑料照像机，朝着小孔里往里面看，就能看到一个五彩世界在眼前，有威武的大老虎，有唐僧师徒四人，还有白龙马。

我高兴的手舞足蹈，也感觉到了爸爸的冷若冰霜。我咔嚓咔嚓的看着照像机，也注意到妈妈临走时，黯然神伤，对我的一步三回首。

妈妈还给我打了一件漂亮的红色毛衣，是那种粗粗的毛线衣，是妈妈亲手织成的，送来给我穿，我真的高兴坏了。穿上觉得好暖和。

坐在教室里，我的脚冻麻了，可是毛衣穿在身上，我觉得又不冷了。

三

我很想妈妈，可是我总见不到妈妈，有一次，偷着去找妈妈，妈妈得知我没有跟家里人说，买了块面包给我，还是把我送回来了。我仍然没逃了一顿打。

我挺恨爸爸的，爸爸脾气不好，还不高兴我见到妈妈。我和爸爸说话越来越少，他总是无端的指责我，这也不该，那也不对，我干脆什么话也不的他说，急了就和他吵。

上初中后，爸爸极少管我了，坐在教室里，我常常走神，担忧着有一天是不是要成为孤儿。果然，初二时，爸爸对我说，让我去妈妈那生活，不要再在他那儿了。我没有问原因，就住到了妈妈那。

同年，爸爸去了外地，和我没了什么联系。

四

我和妈妈的生活很拮据。我转学到了一个新学校，但我并不适应。感觉自己性格分裂，表面嘻嘻哈哈，内心自卑。

妈妈常年给别人打工，干着脏乱苦的活，人显得特别老。那阵子，我住校，有一次，妈妈骑了很远的自行车，特地给我买了棉鞋，给我送过来。

但是我嫌妈妈的样子出现在同学面前不好看，赶紧接下了棉鞋，催促着妈妈赶紧回去，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嘭嘭跳，一边诧异妈妈怎么突然跑来了，一边奇怪妈妈的脚有些跛了，难道骑自行车骑的？

回到家里，发现桌子上多了很多药盒，看着药盒，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滴答的钟声，静的可怕。都是治骨头治疼痛的药，妈妈的脚背肿起一个大包。

妈妈说，吾儿啊，你莫担心，医生说，我这个病不一定是风湿病，发现的早，吃这个药很管用的，吃好了消肿了就好。

五

后来，妈妈为了我，在村里人的带领下，到市里给工地上干活，妈妈像个男人一样做苦力，为了我的生活和学习。可以说，妈妈的这一生，都是在为了我耗尽生命。

有次周末放学回家，妈妈给我买来了大枣，特别的甜，我让妈妈吃，妈妈却就吃了一两个，不再吃了，让我吃。我把枣核吐出来，说，妈妈，妈妈，我们把这些个枣核种下吧，听说枣树一年就结枣，还结的多，到时就有的吃了。

妈妈看我煞有介事的种下枣核，还浇了水。妈妈说，吾儿，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种枣树的。

其实我也就是好玩，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后院多出了个小树苗，我欣喜的喊妈妈，妈妈你快来看呀，这是不是枣树？妈妈说，是的，看来是可以长成的，还是吾儿聪明，想得起来，到时我们自己就有枣子吃了。

果然，一年多，枣树开花结果，妈妈就替我打下了枣儿，枣子很甜。妈妈怕枣子吃多了，胃不舒服，还专门把枣子蒸熟了给我吃。

六

这样平淡的日子若是能一直过下去多好，虽然饱经风霜，但是还能体会一点人世间的幸福。然而，不幸却这般的降临。妈妈在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很惨，不能瞑目，眼角挂着冰冷的泪水，像极了风中枯索的叶子，瑟缩着，极不情愿的离开了枝头。我长跪在妈妈身边不起，几乎晕厥，难以相信发生的事实。

我后来才知道，其实枣树并不是我种的枣核长成的，是妈妈后来种下的一棵小枣树苗。这是妈妈无意中留给我的最有生命力的一样事物了。

我常常抚摸着仰望着这棵枣树，这棵枣树一点都不高大。它脚下的土是以前从山边上拉回来的土，贫瘠。用水泥和砖头围砌起来的一个长方形的池子，枣树就种在里面，长成一棵并不粗壮的枣树。

薄土厚爱，妈妈特别珍视这棵枣树，妈妈总是把菜叶，豆壳，落叶一类的都扫进池子里做肥料。还学着给枣树修枝，浇水。

春天，枣树发芽的晚，天暖和了才透出芽苞，但长得很快，太阳底下，绿油油的，到了端午节，就结枣了。

七

贫瘠的出身，斑驳的树身，多像妈妈。绿冠葱郁，多像守护的情意。结出的枣儿，就像妈妈的慷慨。枣子结出时，我把地上铺上了厚垫子，打落了一些大枣儿，我把一颗颗洗了，又擦得干干净净。用碗盛了，端到妈妈的坟头，把最甜最大的枣儿给妈妈。

风停了，雨住了，萧瑟的叶子片片落下了。那躺在雨水里的叶子就这样飘然而去了？可我分明看到片片的情意。

我把叶子扫到了一块，每一片，都放进了池子里。

我妈妈从小就命苦，天生长的不好看。她生我的时候就难产，但她自从有了我，她的生命里就像有了伟大的支撑一般。

她的生命里没有抱怨，或者没有空抱怨，因为她要想着怎样爱她的孩子。

（感同身受主人公的伤痛，第一人称一气写就。情同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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