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论语》前,我讲了这么多,只是想确认一个问题,圣人是什么样的?我们讲佛教的见思二惑与八十八结使也好,讲七情六欲也好,只是为了说明,在这些东西背后,有个知道这些东西的力量,这是一个空洞的心,是无为法,是孔子的“朝闻道,夊死可了”的道,是“吾之道,一以贯之”的“一”。
所有想法都是自己从虚无中建立的,都是从本无所有的心地上构建的,从无为法产生的虚幻的有为法。所以圣人不相信自己的任何想法——哪怕某种想法看起来多合理或真实。圣人和平常人重要区别在于:圣人不再相信自己的想法是真的,包括任何想法;而平常人则相反,他们无意识中相信自己的任何想法是真的。
觉悟的心不以“合理”和“看起来真实”为理由和依据来确定它自己的存在是真的,这种习性是头脑的。头脑与心是二个不同概念。头脑以“合理”、“看起来实在”等来支持和证明它自己的梦幻是真实的。心不一样,觉悟之心因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所以,它不会被自己所生出的任何存在(念头、事物、感受等)所欺骗。它不会颠倒“主”与其“虚造之物”。所以,圣人活在空无中,活在空性中。
但平常人不同,平常人相信自己的所想是真的。一是我们不得不相信,因为我们从没出离过自己的念头之丛林;二是,我们不得不相信,因为不相信自己的所想,意味着我们失去了身份,失去了参照,那样,我们的头脑将想象不出它自己是谁、在哪、如何存在,它将感到非常恐怖。
所以,我们凡夫或作为凡夫的我们,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想法。我们以不断生灭相续的“想法”和“感受”混合成“我”,如同“想法”是骨架、“感受”是水泥——塑成了一个泥人,因为认同想法和感受是真实的,所以我们认同“自我”真的存在,并是“实体的”。但圣人早已识破了这点,不仅仅是头脑上的知道,而是体验中的事实。因为认识到“眼之所见、身之所受、心之所想、体之所为、以及出现在自己头脑中的概念等”皆不是真的,所以他们不会被什么所障碍住。心不能再禁锢它自己。他们不得不活出自由,那是他们唯一的状态。
平常人因为相信自己的想法,而想法会变。所以通常,他们对世界或事物的解释不停地变化。今日这样想,他们这样说;明日又那样想,他们又那样说。今日相信这种理论,他们认为这是对的;明日又相信那种理论,所以又认为那是对的。所以,平常对世界和事物的解释与看法在不断地变化之中。因为想法变,我们眼中的世界和事物不得不变。这是平常人的世界。“无常”在凡夫的世界就是这样恒常不变的。但在圣人,则无无常,亦无非无常,他们在一切语言文字之外生存。不可说,不能说,不必说,他们活在所有的“说法”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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