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二月初的事了。
老爸一个电话打来,亲切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主要内容是土豆都收进了,满满的两袋呢,他说,让我可以去老家拿了。父母亲总是借由这些地作货,寻觅着让我们常回家看看的“理由”。
没几分钟,老妈紧随其后又来电话说,要么星期二去医院体检时,带上来,我顺便去拿。我一听颇觉不妥。其实虽在市区,却不顺便,医院位于海曙与江北交界之地,与鄞州区相距甚远,单趟也得一小时左右吧。
“我来一趟吧,还可以看看房子的进展。”老家的三层楼房总算现出了轮廓,可以预见的模样,与设计图的差异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次日早上,127路与地铁联手,轻松地将我载往“梦里水乡”---我的老家。这次,车子并没有在村口站停下。抵达那个路口,远望过去,才发现一树红黄在路边耀眼着。
那个时候,疾驰而来的电瓶车上,我看到堂哥载着嫂子,他们从东往西驶来。
正是中午时分,村子里行走的人寥寥,像被筛子滤过一样,很多人被旧的新的楼房吸纳。没有烟气缭绕的乡村,显得更静谧和纯粹,无论远山还是近山,都敞开了胸怀,望着你,期待人们一次次靠近。
在童年时无数次抵达过的山丘,在那个山脚处,父亲栽种过的土豆还在记忆里绿油油的,不曾泯灭。三十多年过去了,土豆还是土豆,有些换了地方栽种,大部分依然在老地方张望,他们永远都是黄澄澄的模样。刚出土不久的土豆,轻轻一搓,表皮便自然脱落开去,久了,他们似乎竭尽全力想要抓住一点依靠似的与表皮紧密相连,彼此不分。到那个时候,想要吃个土豆,非得用刀削去,因了时光的流连,这情状却显得有点残忍了。
我和姐都喜欢吃土豆,爸爸也是喜欢的,老妈却带了点嫌弃的意思。土豆烧煮相对较慢,且费事,老妈便敷衍着,我们不在家时常将土豆远远搁置了。好在老爸好“糊弄”,并不挑菜,煮什么便吃什么。
一会儿,老爸为我放好土豆在包里装满,又加了一条粗绳子,自言自语道,这下放心了。古稀之年的父亲终究露出了苍老的痕迹,皮肤更褶皱灰暗,精神尚可,头发却一直黑亮亮的。那个春天,我和他在家门口剪杜鹃花苗,他说到一位病重的战友的状况时,唏嘘不已。“你们也不用来看我,省得彼此难过……”这是那头讲话都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战友的话。老爸总是望着战友们的合照出神,太多次指给我看,某某在做什么,叫什么。除此之外,他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到土地里,耕耘,扦插,收割,菜蔬以及花卉。
每一个土豆里,都灌注着父亲的爱。
我十来岁时,跟着父亲去地里。在东头山边上,雾气蒸腾,鸟鸣啾啾,我帮着挖坑,放上土豆种子,将芽头朝上,盖上土,再施以薄薄的肥料,等一场场露水和阳光将土豆催生出来。
除了土豆,父亲还种番薯等,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他朴素而沉默地,任凭爱在时间长河里缓缓流淌,不问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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