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门开的声音,尽管很小声,但还是让做母亲的淑贤睁开了眼睛。连着几天都睡不实了,全是因为儿子。这个死心眼儿的孩子,性格跟他爸再像不过了,简直一个锥子,认准的理儿,一头扎下去,谁劝也不回头了。

  淑贤感觉到了儿子最近不对劲,话多了些,尤其是脸上总挂着笑容,有事没事拿着个手机,将自己关在屋里,不知和谁呱唧呱唧微信个不停,还不时传出格格地笑声。自从孩子上了研究生后,淑贤很少听到他这样爽朗的笑声了。

  儿子交上了女朋友?不出所料,话题从一件短衫引起。儿子有个习惯,再热的天也不穿短袖,总是长袖遮体,问过他理由,他说这样比较酷。可今年的夏天却穿了件不是淑贤买的短衫,刺眼的鲜红色,并有意在母亲面前晃,好像故意让她知道。淑贤看到了,可过了很久,她一直没问儿子。

  一天下午,淑贤终于忍不住问儿子有没有洗的衣服,她说:“看你身上的短袖,都出透了汗,还不快快洗洗?”

  “妈,能不能快点干?”儿子扭捏地不想脱下短衫。

  “这件衣服特爽?怎么那么喜欢?很特别?“淑贤连着一串话,儿子都没有回答,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别人买的?谁买的?男的?女的?”淑贤继续追问着。

  “妈,你真啰嗦,肯定不是男的就是女的。”儿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难道真是女孩送的?淑贤的眼睛陷入了迷惑,看儿子没回答,她的思绪飘远了。

  儿子的大学离家里仅一个地铁站,他经常回家住,可这一学期,回家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儿子的理由很简单,说是课程紧,在学校便于看书。可淑贤发现有点不对劲儿,看书就看书,怎么书包里多了一个崭新的梳子?

  妈妈是儿子肚子里的蛔虫,要想瞒过妈妈什么事,那可比登天还难。淑贤的儿子自小就没让她操过心,聪明,爱学习,是班上的学霸。每次去参加家长会,淑贤等于是享受一次主席台颁奖的待遇,众人之中被老师和家长们另眼看待的滋味,真是回味无穷。回到家几天,淑贤都乐得屁颠屁颠的,干活做饭,拖地抹桌,没有任何的怨言,就连上班的路上都乐得想和鸟儿说话,愿与它一同分享那种幸福在骨子里的滋润滋味。

  其实淑贤不是怕儿子谈恋爱,只是希望不要像他第一次那样,伤感中带着无奈。儿子的第一个女友与他青梅竹马,一个班的同学,自小相识。眼看两人情浓意蜜,水到渠成之时,女孩家庭突然移民温哥华,中断了两个年轻人火一般的初恋。淑贤清楚的记着当时儿子的表情,一边抚摸女孩送他的明信片,一边长久的发呆。

  从门缝中淑贤看到了儿子的可怜,深深为他感慨,她清楚儿子无奈的表象。抚摸明信片只是平抚心情,孩子之间没有因此产生一丝的生气,更没有点滴之恨,因为他们之间的情义更重于感情,他们已完全习惯了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感觉了。

  一句生硬的回答打断了淑贤的回忆,把她拉回到现实。

  “妈,是个女孩儿送的,她送给我的礼物。”

  “是数学系的那个女孩儿?还是打羽毛球的那个女孩儿?

  淑贤按照她的线索排查,因为这两个女孩她都见过,都是儿子的小学妹,其中一个还来过家里吃过饭。两个人长得都挺可爱,来过家里的是一位活泼的湖南籍姑娘,很能吃辣子。淑贤还真为此有些担心,万一这位姑娘被儿子看中,那不是要辣死儿子一辈子?因为儿子自小就怕闻辣椒的味儿。

  “都不是,你没见过,她还小。”儿子不经意的回答。

  “还小,总不会是高中生吧?”淑贤开起了玩笑。

  “妈,你也太神了,真是高中生,她今年高三。”儿子回答时显得很兴奋。

  淑贤晕了,她一点准备没有,儿子看上了高中生,这是怎么回事?拿在手中的短衫似乎凝固在了空中,怎么都扔不进洗衣机里,淑贤疑惑地看着儿子。

      “你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

   “那么小的年纪,她也是认真的?”

   “我们都是认真的。”

        淑贤没有再继续,她怕自己的情绪吓坏了儿子,只是淡淡的说:”事情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如果有可能,带她来趟家里,或安排一个地方让我见她一面。”

  “妈,等我过了她家父母的那一关,再带她和你见,现在为时过早。”

  淑贤和儿子的谈话结束了,显然谈得不愉快,可又找不到明显的瑕疵。没多久,淑贤看见儿子穿着还没有完全晒干的短衫出了门,走得急匆匆,连和她的招呼都打的很勉强。

  晚饭的餐桌上,淑贤的老公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出气筒,一顿数落,老调重弹,淑贤拐弯抹角的叨叨完,最后才说了儿子交了女朋友。淑贤的老公太了解她了,每次遇到事,都是这样,淑贤总是把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拉扯的和他有关。他也习惯了,也觉得他家祖坟真是个埋在衙门附近了,怎么一遇难事就摊上了。

      老公和淑贤相处的时间说早可真是早了去了,从小学就认识了,但真正谈婚论嫁,是俩人都大学毕业了。是家长撮合的,结婚办事,成家生子,一晃就过了银婚时代。小日子过得还算安逸,隔三差五的吵吵闹闹也变成了家庭幸福的添加剂,如果几天没听淑贤喳喳,老公一定先吓出了病,自己会往诊所跑,问他干嘛去?他的天津口音很幽默:“去给孩子他妈买说话的药。”

  喝上一口小酒,夹上一撮小菜,淑贤老公的话匣子打开了,口气沉稳。

  “淑贤,我和你结婚时,你几岁?”

  “二十二岁。”

  “我多大?”

  “快二十八岁,长得像个老夫子。”

  “是啊,认识我的熟人都说我是老牛吃了润草。”淑贤老公又喝了一口。

  “我当时真是瞎了狗眼。”淑贤瞪了老公一眼。

  “你属鼠,应该是鼠目寸光才是。”

  “你是说我妈属狗。”

  “我可没那意思,你自己说的。”淑贤老公扑哧一声笑了。淑贤也反应过来了,用筷子敲打了一下老公的头,自己也笑了。

  “淑贤,我比你大那么多,你父母为何还同意?”

  “我父母觉得你靠得住。”这个问了上百次的问题淑贤总是同样的回答。

  “你那么小,我父母当时为何也同意?”

  “双方家长知根知底,谁也不会最后放鸽子,再说有谁比我更合适你?。”淑贤越说越有理。

  “这就对了,淑贤,既然最重要的是家长之间的互相信任,我看儿子的婚恋之事,不是年龄的问题,而是孩子们本身是否真正相爱。家长之间的互信也取决于时间,过于太早的下结论是幼稚和武断的。”淑贤老公的脸上出现了严肃的表情,这表情淑贤很久没见过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决定买房的时候,在抉择是分期付款还是一次交齐的瞬间。

  “你儿子有你这样的福气?那女孩今年十九,你儿子今年二十五,等到姑娘大学毕业,你儿子二十九了,在磨蹭两年,三十一了,这还指的是顺顺当当,如果再有些闪失,你儿子三十五也娶不上个媳妇。”快人快语的淑贤肚子里的想法一下子全部端上了桌。淑贤老公不得不用碰酒的动作打断了淑贤的连珠炮。

  ”男人三十五结婚现在不算事,你没看非诚勿扰的节目,男人四十一朵花,小姑娘赶着往上冲。”

  “我没你那么镇静,还不是给你家祖坟早续个香火。”

  “好了,别折腾自己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大不了还能卖豆腐,逼急了,连豆腐也不给你好好卖了。”淑贤老公的天津话一溜烟蹦了出来,把个淑贤也一下子逗乐了,差点呛到。

  之后的一段时间,儿子与那姑娘继续着恋情,他身上的短衫也一直穿着,整整穿了一个夏天。淑贤直到立秋的那一天才终于见到了姑娘,那位让儿子一见钟情的女孩。那一天的天气实在也争气,是这座城市很久以来难得的好天气,见面的地点是姑娘学校附近的图书馆,儿子安排的见面方式,随意而轻松。淑贤是借书人的角色,早早就坐在图书馆的一边,要了一杯咖啡,阅读着她喜欢的书籍。儿子和女孩是还书的角色,恰巧在此碰到了淑贤,这种见面方式既有品味又不别扭,淑贤实在佩服儿子的聪明。

  见面后一阵寒喧,儿子借故离开了,桌子的两边只剩下两个女人,两个对儿子来说同等重要的女人,短暂的沉默后,姑娘首先打破了尴尬。

  “阿姨,您很喜欢梁文道的书?”望着淑贤手里拿的书,姑娘小声的问道。

  “对,他的书谈天说地,内容不枯燥,许多的观点很新意,读起来舒服。”

  “我也喜欢他的书,特别是他写的《噪音太多》,讲的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故事,如何欣赏纯粹音乐、怎样成为电光幻影迷、口若悬河,妙论横生,性情跃然纸上,笔法细腻。”

  淑贤没想到姑娘的视野如此宽广,谈吐如此优雅,她的说话柔声细语,很像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尤其一对含情脉脉的眼睛,感觉里面荡起了双桨,水汪汪的十分动人。再看姑娘那高高的鼻梁,一笑后露出的雪白牙齿,特别的般配,让人不免有仔细欣赏的冲动。淑贤从姑娘乌黑的头发上看到了一束发卡,特别耀眼的红色。其实,一见面就看到了,姑娘每甩一下头,头上的发卡就划出一道彩虹,和她在一起真是养眼,淑贤暗暗自言自语。

   “你的发卡真漂亮。”淑贤被姑娘的热情感染了,第一次赞扬了她。

  “是吗?我妈妈也是这样说。”姑娘高兴地回答。

  “妈妈买的吗?很有鉴赏力。”

  “不是,是阿平买的。”姑娘讲出了儿子的小名,这个只有家里人叫的昵称。

  “阿平?他买的?”淑贤回答的不太自信。

  “是他买的,红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戴上它我考试成绩明显提高了,到今天我已戴着它整整一百天了。”

  “一百天,有何讲究?”淑贤不解地问道。

  “阿姨,今天是我和阿平相爱的第一百天,一百天前的那晚,我们相互交换了示爱的礼物,我们说要守约,把对方送的礼物戴在身边一百天,一天也不离开,我们俩都做到了。今天是我们守约的纪念日,我们真的好开心”。姑娘说完笑得很灿烂。

     “那件红色的短衫是你买的?”

  “是啊,我买的,好看吗?阿姨。”

  “好看,很好看。”

  淑贤一边回答,一边为儿子喊冤。儿子啊,发卡可以每天戴头上,无伤大雅,那短衫你竟然天天粘身,一百天不换,你真是太实心实意了,太真心一片了。想到这些,淑贤感到有些欣慰,她想谢谢眼前的姑娘,还算姑娘手下留情,如果姑娘送一个领带给儿子,难道傻儿子真会套到脖子上,在炎热的夏天整整一百天?一想到这个夸张的画面,淑贤真是感到眼前的女孩太伟大了,她已完全征服了儿子,或者说儿子也很伟大,伟大的已完全坠入了爱河。我的天啊,爱情真是太可怕了,它可以让沉浸在其中的相爱男女如此地痴迷,如此地执着,如此地疯狂。

  儿子的再次出现中断了淑贤和姑娘的第一次谈话,说过再见后,俩人的背影相偎着消失在图书馆的深处。淑贤好像还没有完全转过神来,耳边还是那个美貌姑娘的甜美声音,细柔而带有磁性,动听而充满激情。

  图书馆的深处,女孩柳琴紧扣着元平的手,元平能感觉到柳琴的手心烫烫的在冒汗,处于心疼,元平轻轻地问道:“紧张了?”

  “紧张?何止是紧张,吓死我了。”柳琴回答的时候没有回头,她眼睛望着前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之中。

  “没事,我妈是个明白人,她儿子喜欢的,她一定会中意的。”

  “真的?”

  “真的。”

  柳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抬起了头,看着元平,眼睛里深情地传递着爱意,这是元平最喜欢的神态,每次她这样,元平都会觉得有一种暖流涌上心头。也正是这种眼神,让他第一次与她的邂逅就擦出了火花。

  那一天,是个普通的周末,元平美滋滋的享受完妈妈的早餐后,从家里出发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为了完成硕士的毕业论文,他已无数次来这个图书馆,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区域。一出地铁站,元平刚准备过马路,却发现地铁出口端下起了大雨。奇怪,怎么进站的时候天晴气爽,出站却大雨瓢泼?元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捉摸着如何对付。本想在挎包里找个遮雨的工具,可翻来翻去没一个可用的,总不能把挎包顶在头上吧,元平举棋不定。

  事情往往是这样,你越急就越不顺,元平耐心地等了十多分钟,杨坤歌曲在耳机里打了几个循环,还是不见老天爷止住汪汪的眼泪。元平暗自下了决心,干脆冲过去,一了百了。正当元平摆好了姿势,准备行动时,身旁飘来一句温柔的话语,轻轻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空。

  “Would you share with me?”一个女生的声音,元平听得很清楚,她讲的是颇为地道的英语,他转过头去,看到身旁一个打伞的女生,正微笑的看着他。

  “Ok,thanks.”元平下意识的回答,向她伸出了大拇指,由于事发突然,与其说是他同意,不如说是他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元平接过了女生的伞,女生也自然地靠近了他,两个人一起向图书馆方向走去。雨点落在了伞上,噪音大过他们的脚步声。侧面看,元平觉得女生很年轻也很漂亮,眼睛凹凹的,鼻梁挺高,个头与自己的耳朵齐平,白点蓝色的连衣裙衬托着她优美的身段,走起路来显得特别妩媚。

  到了图书馆门口,元平将雨伞小心翼翼地折叠好递给女生,感激的说:“十分感谢,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变成落汤鸡了。”

  “不谢,记着下次注意天气哦。”女生晃了晃手中的伞,微笑着说。元平突然发现她的微笑真是美极了,是他一生中从没有见过的最美的微笑。

  “See you.”女生站在台阶下摆了摆手。

  “See you.”台阶上的元平也挥着手。

  从那以后,很奇怪,元平每到那个地铁站的出口端,总会转头四处看看,特别是下雨天,很想看到那个女生,那个打着伞微笑的女生。他非常后悔没有姑娘的任何信息,有时候会埋怨自己,为何分手时没有留下她的电话。元平自认为很有控制力,所以在感情方面相当吝啬,他自信轻易不会陷入爱上或被爱上的感情漩涡。

        元平自读研以来,一直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学业上,三点一线的生活,非常刻苦的读书,才二十五岁的他,已被同学们公认为是硕士庙里的老方丈了。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元平竟如此地鬼迷心窍,脑海中一直是女生打伞的画面,眼前总出现那白点蓝色的连衣裙,特别是那句天上飘来的声音。

      “Would you share with me?”

        那声音不时在耳边回响,怎样都驱之不散,遇到爱情了?一想到此,伏案看书的元平不由的心跳起来。他站起身,轻抚了一阵胸膛,以警告的口气对自己说:别犯傻。

  柳琴再有几天就要过十八岁的生日了,这是一个成年的标志,电视上常看到韩国和日本在男女生长到十八岁的时候,都要举行一次隆重的成年礼。可是在中国,柳琴知道十八岁只是一个象征,父母依旧把你看成是个未成熟的傻丫头。尽管在同龄人中自己已出类拔萃,成绩出众,但在父母的眼中自己依然是个幼稚的孩子,也许父母的这个理念将贯穿他们的一生。

  柳琴的性格很独立,这一点从她解题中可以看出,一道习题,她常常举一反三的论证,以得出与标准答案不一样的算法。尤其在文学方面颇有天赋,她的作文从小学起,就是语文老师的骄傲之笔,经常被作为范文在课堂上宣读,严谨的构思和笔下惟妙惟肖的人物往往令人叫绝。也正是如此,她成了貌美内秀的淑女,引得无数帅哥在她周围徘徊。可她并没有心动,总觉得他们的身上缺少些什么,那种让她佩服的男人特质,那种成熟与豁达,睿智与幽默。

  同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太相信一见钟情的柳琴这次也一反常态,连续几天,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个大男孩,那个准备在大雨中冲过马路的阳光男生。他身材魁梧高大,结实中带着灵活,柳琴已经是很高了,但站在他旁边还是差了一截。她特别有印象的是他那温和的语气和腼腆的笑容,尤其说话时那略带嘶哑的磁性般嗓音,透着极强的男性魅力。柳琴默默的寻思,如果老天有眼,再给一个机会让她见到他,她一定不会错过了解他的机会。

  老天真是有眼,至今回忆起俩个人再相见的情景,都让柳琴难以置信。柳琴正处于高考的决战前夕,所有的与高考无关的事项都被暂时搁置了起来,唯有每月一次的图书馆举办的书友联谊会,她仍然参加。首先是联谊会她从上中学以来就没中断过,其次它本身也是一个放松的休息机会。这次她和往常一样来到现场,还没坐下来,就被投影仪屏幕上的一首诗给吸引住了,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我静静地等候在地铁站的出口端,

  任凭熙熙攘攘的人群身旁流川,

  而她始终没有出现在眼前,

  哪怕是相像的背影相象的脸。

  不由我想入非非,

        想入非非回忆起周末的那一天。

  

  同样是这个地铁站的出口端,

  一出站大雨就淋湿了我的体恤衫,

  举棋不定是往后还是往前,

  从来没有如此的狼狈不堪。

  突然一只小手撑起了一把伞,

  眼前仿佛变成了一片晴朗的天。

  

  她个子很高似乎到我的耳朵边,

  她模样很靓我都不敢去多看,

  她走的很快特为我把脚步放慢,

  她说话很轻我却一句也没听见。

  过了马路我们匆匆分手,

  只留下一声 see you 在空中飘散。

  

  我静静地等候在地铁站的出口端,

  任凭熙熙攘嚷的人群身旁流川,

  从那以后习惯成了我的自然,

  走到这里总是想入非非,

  想入非非希望今天是那个下雨天。

  

  柳琴读了两遍,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生平第一次出现心跳的感觉。她迫切的想知道这是谁写的,写的人在哪里?可环顾四周,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联谊会的主持人宋老师说话了,他一边指着屏幕一边解说,听得出,他也很激动。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的是一首诗,首先声明作者他不是诗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理科研究生,他的这首诗,是在准备硕士毕业论文的宝贵时间里写的,我不清楚他是怎样地沉下心来,写出如此的诗篇。昨天我的邮箱里突然收到他的邮件,我吓了一跳,他是我的老同学,我为他骄傲,骄傲的不是他的文笔有多细腻,文采有多高深,而是他依然有一颗少年的心态和浪漫的情怀。”停顿了一下,宋老师看了一眼大家调侃说:“也许我的老同学真的遇到心仪的人了,否则他怎会有如此的灵感?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是。”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宋老师继续讲着,柳琴根本听不下去了,一句也不想听了,泪水已溢出了眼眶。她恨不能宋老师赶快结束,早一些告诉她作者的名字、邮箱、电话、微信号码,总之,只要和他有关的东东,她都想要。

  不久,在宋老师的安排下,柳琴和元平见面了,两个人把多日的思念变成了一分钟前的心跳,又把一分钟前的心跳变成了第一次握手,凝视的目光中充满柔情,也许这种柔情才符合狂野的期待。他们非常的珍惜,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见面,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在彼此的眼前消失。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了交往,随着了解的深入,他们确认了恋爱关系,还相互约法三章。一,恋爱不影响学习,二,恋爱不影响考试,三,恋爱不影响家庭。那一天,双方约定都为对方买一件少于一百元的礼物,作为定情之物。柳琴为元平买了一件红短衫,元平为柳琴买了一只红发卡,他们承诺将对方的定情物跟在身边一百天,以示恩爱。

  他们做到了,整整一百天,柳琴戴着发卡上学、戴着发卡复习、戴着发卡考试,元平穿着短衫温课、穿着短衫答辩、穿着短衫见她。一对陷入爱河里的情侣,单纯的履行着信约,根本没有想到由于他们之间年龄的差异,引起了双方父母的担忧。

  柳琴的母亲秀真看出了女儿最近的变化,看到她头上不舍得换下的红发卡。这个做职业测量师的妈妈耐心地等到高考结束后,才松了一口气。在女儿填写大学志愿的时候,她才与柳琴聊起了这个话题,语气平和中带着随意。

  “大学志愿都填好了?”

  “填好了。”

  “给你爸看了吗?”

  “有沟通,但爸爸说让我自己定夺。”

  “你爸总是纵容你的任性,报的外省大学志愿也确定了?”秀真接着问。

  “确定了,第一志愿是中国传媒大学。”柳琴笑着说。

  “和他一起商量的?”

  “他?哪个他?是爸爸吗?”柳琴收起了笑容看着母亲。

  “装傻,送你发卡的他。”秀真指了指柳琴的头,话语比刚才重了一些。

  “妈,真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说你小,小的有时让人揪心揪肺的,说你大,大的有时又让人不可思议,我真担心他会影响你的高考成绩。"

      "妈,您真的担心?"

      "真的,妈妈一直不敢问,今天,你终于可以如实讲了吧。”

  “八字没一撇,妈,您让我说什么?”

  “一定要等到有一瞥才讲?短暂的停顿后,秀真接着说: “跟妈说说,有多少就说多少吧。”

  “他名字叫元平,过了国庆节,就二十六岁了。”柳琴回答很快,试图绕出这个敏感的话题。

  “还有,他的个子有一米八,正在读研究生,喜欢打篮球。”柳琴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如果不说清楚,她会把你当成被测量的对象,不厌其烦的放到精密仪器上仔细端详。

  “相识多久了?”

  “几个月。”

  “如何相识的?”

  “图书馆相识的。”柳琴没敢说出一见钟情的实情,她担心母亲的承受力,怕她想法太多,还是等适当的时候再解释。

  看得出来,秀真脸上的神态很诧异,但平静恢复很快,她清楚了一件事,女儿在恋爱了。她没有立即表态,只是从心里有一丝埋怨,觉得女儿如果能早点告诉她会更好些。夜里,睡不着的秀真打通了还在外地出差的老公电话,把柳琴恋爱的消息通报了,没想到电话里老柳的一句话,把她给逗乐了。

  “我的宝贝女儿真有魅力,十八岁就钓上了金龟婿,研究生,哈哈,有眼力,真有眼力。”老柳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洪亮。

  “你真是太不靠谱,孩子的终生大事你就这样含糊,快给个慎重的意见。”

  “不要着急,闺女比我们有眼力,找个时间,让柳琴把那个秀才叫家来,我鉴赏一番。”

  “好吧,也只有如此,我只是担心女儿年龄还小。”放下电话后,秀真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她现在的心情和杯子里的咖啡一样,被搅得混混的,乱乱的。

  元平和柳琴的又一次约会是元平安排的,为祝贺柳琴高考结束,他特意约她去西岳华山。选择这个旅游点,元平可是下了功夫,事先没有和柳琴透露半点儿风声,只是让她出门穿牛仔裤,波鞋和T恤衫。

  柳琴一大早就来到了约会地点,没想到一见元平着实吓了一跳。元平全副武装,脖子上挂着相机,背上还背了一个大行囊,架着一副墨镜,一副远走它乡的味道,酷的简直无法说。

  “你这是去哪儿?我身上可只有一百元。”柳琴走近他的第一句话,就公布了自己的财务报表。

  “不怕,也许一百元都花不完,走。”元平耸耸肩,笑着回答。

  “我可不愿欠债啊,特别是欠你的。”柳琴也笑了。

  “好,那就让我欠你的。”

  由于都在上学,没有收入,所以一开始他们就约定,出去约会实行AA制,能省就省,不要给父母增添负担。其实对于两个都是独生子女的他们,家庭算宽裕,并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压力。可因为这钱不是自己挣来的,所以俩人之间的共识是一致的,钱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尽量不花。在这点上,另一层更深的意思,双方都心照不宣,那就是恋爱的双方,消费付出应该是对等的,感情上应该对等,金钱上也是一样。

  元平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但他尊重柳琴的意见,每次看着柳琴算账都特别的开心。柳琴总是会把结算的账单精算到小数点的第二位,以四舍五入的方式买单。她从不嫌麻烦,有时碰到元平嘟囔也不让步,她有个口头禅,好兄妹,勤算账。

  旅游巴士在高速奔驰,两个恋人坐在第一排,望着窗外的风景,柳琴一副好心情。

  “我一直想去华山,可我妈说危险,长大了再说,太耽误事了,我们班同学中也许我是最后一个去的,”

  “我也是一样,没去过华山,但不是父母原因。”

  “哦。”

  “我是想留下这个机会,带上心爱的人一起去。”

  “哈哈,真有你的。”柳琴的招牌微笑有出现了。

  两人聊的很投机,华山到了,那耸入云霄的山峰出现在了眼前,正当司机准备开门,突然,车尾传来惊叫声。

   “我的行李被偷了,钱被偷了,司机不要开门,我报警......”连续的大叫声从车的尾部传来。

  元平和柳琴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喊叫的旅客张牙舞爪,一副落魄的摸样。

   “各位乘客请注意,抱歉的通知大家,请大家坐在原位,现在根据失主的要求,我将开往离此最近的警局,所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司机的方言有些绕口,但车上的人都明白了。

  霎时间,车上骚动起来,旅客的埋怨声此起彼伏,夹带着小孩子的哭声,顿时车厢里乱成一团。柳琴看见元平已到了巴士车的中央,他一边向车尾挤去,一边大声的喊着:“不要慌,不要慌,请大家坐回原处,耐心一会儿就完事了,快坐下。”在元平的敦促下,所有的旅客都回到了原位坐下,他来到了车尾,来到了失主面前。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车......车快到了,我......睡醒了......”失主的答话磕磕绊绊。

  “你确定,钱被盗?”元平的声音铿锵有力。

  “确定,牛皮......皮纸包着,外......外面扎了一......一根皮筋。是昨晚打......打麻将......赢的,一共四万元。”失主的口气像是在跟警察坦白,上气不接下气。

  听完这小子的回答,元平又好气又好笑,本想萌生的帮他抓贼的欲望一下子没了,车上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

     “自己的钱不看好,害的别人跟着去警局,真是破坏心情。”

  “赢的钱,也是钱。”

  “神经,带那么多现金去华山?”

  “不是,我是去拜......拜山的,专门去拜山的 。”

  元平站在那里,非常有气场,一直到巴士开到警局前,没有一个人敢离开座位,他眼睛警惕的环视着车上的一举一动,身体早也做好了飞身扑贼的准备。

  柳琴从没见过这阵势,有些慌张,特别是元平的挺身而出更让她着急,她一边快速地用手机发信息,把车号、车型和路名报了警,一边从元平的挎包里翻出一个电筒攥在手中。

  车冲进警局前的一霎那,坐在车尾的一个年轻人猛地窜起,拼命的向车门跑去,正当元平准备对付他的时候,另一边一个年轻的人突然狂砸玻璃,准备跳窗而逃。元平一下子就制服了跑向车门的歹徒,接着冲过另一个。

  “平儿,接枪。”柳琴大声地喊着,顺手把电筒扔给了元平。

  电筒划着弧线准确地落在了元平的手中,听到接枪的喊声,砸窗的年轻人吓得目瞪口呆,一下子举起了双手,哆嗦着再也不敢动弹,身上装钱的牛皮纸袋滑落到他的脚下。

  等到警察冲向巴士时,一切都平息了,车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两个年轻人不是警察。可他们刚才表现出来的娴熟身手和默契配合,又多么像受过专业训练的便衣警察。车内想起了掌声,人们用钦佩的目光感激穿着红色短衫的小伙子,也深深敬意带着红色发卡的姑娘。

  北峰的山顶上,凉风阵阵,两个心爱的恋人相互依偎着,欣赏着落日的晚霞。

      “什么时候能拜见你的父母?”元平的声音。

   “你决定。”

  关于车上的整个过程,两个人向谁都没有透露,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个旅客把整个过程拍了下来,还将照片寄给了报社。结果报社的渲染和网上的传播,把元平和柳琴推向了媒体的浪尖上,他们恋爱的事情被蔓延开来。

  一个暗恋元平多年的同班女生,在食堂的一角激动地向元平诉说着什么。元平试图解释,可那个女生不依不饶,她生气的将饭盒摔在地上。

  柳琴也处境尴尬,闺蜜和好友突然间都变成了自己的祖师爷,教训的口气实在尖酸刻薄。

     “柳琴,转告你父母,我明天想和他们见面。”柳琴收到了元平的微信

  “那么急吗?我父亲后天回来。”柳琴回复的很快。

  “那就后天晚上吧,我一刻都不想等。”

  “好,我联系好了告诉你。”

  元平如约来到了柳琴家,一个宽敞明亮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他是空手进来的,柳琴不让他买任何的礼物。柳琴的父亲老柳一握元平的手就感到了力量。

  “听柳琴说,你正在准备毕业论文?”

  “是的,有关文件加密的课题探讨。”

  “哦,用什么方法加密?”也是理科出生的老柳很有兴趣地追问。

  “采用图像法加密,将用户的文件通过一幅画隐蔽起来,表面是一幅画或一张照片,只有用户可通过解密手段看到,在整个的传递过程中,局外人始终以为是一幅图案。”

  “聪明,好方法,这个领域有前途。”

  眼看两个大男人扯到专业里,柳琴的妈妈秀真端着果盘打断了他们。

  “快吃个水果,都是柳琴削好的。”秀真从元平一进门就眼睛没有离开他,她发现小伙子一点不面老,根本不像大女儿七岁的人。

  “谢谢阿姨,不客气。”元平小心翼翼的接过苹果。

  “元平,你好,我们家柳琴刚刚高中毕业,大学的生涯刚开始,等她毕业了,你三十了,真怕耽误你,你们相处我们家长无可厚非,但这些具体的问题不知你有所准备吗?”秀真的话,语速很慢,但句句切中要害。

  “阿姨,您放心,我不小了,我会为自己的前途负责,我喜欢柳琴就会一定等她,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元平站了起来,柳琴也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非常般配的一对恋人,老柳做出了一生中最大的决定。

  “我们同意你们相处,一切取决于你们的顺其自然。”老爸的表态,让柳琴泪流满面。

        两个月后的上午,机场大厅里人潮涌动,四个家长簇拥着两个年轻人,他们热情的交谈着,场面温馨动容。柳琴的机票是飞往北京的,她考取了心仪的中国传媒大学,元平的机票是飞往德国法兰克福的,他获得了前往慕尼黑大学进修的机会,孩子们对象的事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一致同意他们顺其自然。

  依旧是两个人的身影,是两个年轻人不断向亲人挥手告别的身影,这情景,好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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