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静的河面上泛着微光，似远似近地传来几声鸟鸣：一声短促而凄怆，两声悠长而低婉。
寻着声音望去，是一只水鸟躺在沙洲上晒太阳，旁边飘着青青的荇菜。
不过，这些很快就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我对这个传统活动没什么兴致，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
忽地，一只手闯入了我的视野，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她背对着我，一边探着头，一边用手左右拨弄着长短不齐的荇菜，大概是想要挑选出来品相最好的来作为祖先的祭礼。
周围的人很多，都是年轻的姑娘，与我一同出城的几个好友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哪个最美，我心里默默地给出了答案——是她！
尽管，我一直没能看到她的正脸。
暮春的风微凉，一下子将我吹醒了——哎呀！这样看着人家女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想到这里，我转身轻手轻脚地跑开了。
2
“怎么回来这么早，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我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被老娘问得心慌，差点儿没撞在门框上。
我稳了稳步子，磨磨蹭蹭地往桌边挪着，感觉今天不是很饿，要不就不吃了吧？
“上哪去？玩儿了一天，不吃身体怎么行，今天我还特地吩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呢！”老娘看见我没什么食欲，又开始念念叨叨。
“我又没说不吃……”我嘴硬地走过去看了看今天都晚饭，似乎那绿得发光的菜叶子还挺鲜嫩。
对了对筷子，我上来就夹了一大口。
嗯，味道还不错，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也许那圆圆的荇菜，味道会更好吧……
就这样，在家人错愕的目光下，我吃光了所有的青菜，拍拍肚皮进屋了。
3
天说黑就黑了。
我裹着被子发呆，外面水鸟的叫声时不时传进我的耳朵，比黄昏十分显得更加凄惨，可能是孤独得无聊吧。
我还是睡不着，星星就这么几个已经来来回回数过很多遍了，被子上的线头也揪得差不多了，我很困，可是我依然没有睡意。
我不禁后悔没有多看一眼，哪怕是看见一个侧脸也好……不知道她明天还会不会去那个地方呢？可能不会了吧？那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哎呀呀！”我抱着头在床上翻了几个过儿，“我在想什么啊！我要睡觉啊！”
4
“你小子昨天什么时候走的啊，怎么这么无趣！”
我的朋友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还没等我清醒就开始了审问。
“没意思就回来了。”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我掀开被子，撑着床跳下来，给了这位兄弟一个白眼：“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君子，一捧起书来像个盲人，看到姑娘倒是长了眼睛。”
“你懂什么，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你自己去求吧，我今天不想和你们吃喝玩乐，你去找别人玩儿。”
“他们都去找自己喜欢的姑娘去了，我也看上了一个，打听了一圈都没找到，你赶紧梳洗了陪我再去转转！”
5
不情不愿地跟着这位兄弟去“调查追踪”，我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直到在那一个转角——
应该是她吧？虽然我没有见过她的样貌，但那背影是极其熟悉的，尽管换了衣服，还是掩盖不了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
“诶！你怎么了，走啊！”
“嘘，”我拽住了他的袖子，“等一下，我觉得这个姑娘有些眼熟……”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笑着把我拉到了一旁。
“我认识这个姑娘，是我叔叔家的女子，人长得是真标致，就是太老实了……怎么，你也成了个‘君子’吗？”
“别胡说！我——”我的小心思就这样被人看穿了，这感觉太尴尬了，可是我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你知不知道，她可有什么喜好？”
“我就知道她平时喜欢听曲子，自己平时也会弹几段。”
“谢谢了，兄弟！”我说完就抬脚往家跑，不顾那位兄弟在后面如何诅咒我。
6
回到家之后，我将压箱底的琴找了出来，拂去了上面厚厚的灰尘。
还是在小时候吧，我学过一段时间的乐，可是因为实在弹得太难听，我怕邻居半夜梦游杀了我，于是就放弃了。
再次看见这把琴，我不禁懊悔，不知道现在练习还来不来得及。
于是我将毒手伸向了我的父亲，他的琴技很好，当年也是用这个技能成功地把拐到手的。我想我再怎么愚蠢也是他亲生的，最多打两下，也不会弄死我。
结果现实和我想象中的差了很多，我的父亲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琴谱丢给我，就陪我母亲逛街去了。
7
依靠我爸优良的基因以及我自身的勤奋努力，终于，我在五天不眠不休地练习下，可以弹出一首像样的曲子了。
和我的兄弟打听好那姑娘的住处，之后我就带着琴假装要和她偶遇。
当然，要想让姑娘知道我有着有趣的灵魂，单凭我这现学现卖的琴技可不保险。所以我编了一段新词，配上这首曲子，真是妙极了。
她来了！我可以开始我的表演了！
手指一钩，乐声像水波一样在窄窄的巷子里散开，我也开始歌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她听到了！她看我了！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啊！她对我笑了！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8
“你就会弹这一首曲子啊？”我家娘子开始审问我。
“是的呀……”
她说着就要冲上来打我：“你个大骗子！”
“我觉得我的词改的还是不错的，要不——”我挤出一个无赖的笑容，“要不娘子教我弹琴，我为娘子写诗配词，如何？”
她又笑了。
“今天晚上吃什么？”我赶紧转移话题。
“荇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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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来源：梳毛吴茱萸
图片来源：欧大祥
本期责编：马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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