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浪漫

故事发生在今年的七夕，一个本该是充满浪漫与欢乐的一天。

然而，天公不作美，接二连三的台风让这个夏天很不太平。七夕那天，狂风暴雨更是愤怒到了极点——把老家门口的花枝和小树刮倒了不算，甚至还把高压电路和水路阻拦了。停电停水的一天，并不好过。

屋外，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风呼啸着，夹杂着豆大的雨点一起砸在门口的水泥场上，风雨交杂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前老式的电视机没信号一样——出现雪花屏，发出“滋啦滋啦”“沙沙沙沙”的声响。从早上起床开始刮风下雨，早饭刚吃完的功夫，地面上的雨就已经明亮得可以将一切倒映出来。

风太大，雨太猛，我们不敢将大门打开，于是紧紧地关上大铁门，只留下门底一个小小的门洞透出些许的光亮。

中午时分，高压网送上了一会电。吃完午饭，高压电路就又出了问题，房间内的灯，一会亮一会暗，电路怎么也恢复不了。

窗外，风还在刮，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下午两三点的天，已经昏暗得让人压抑。从屋内看出去，四四方方的窗格在头顶形成了巨大的剪影。周遭，一片昏暗。

两点钟，没有电。

三点钟，没有电。

四点钟，还是没有电！

水路已经维修好，可是这电！

晚上，米饭是煤气灶熏热的，吃饭时是开着手电筒的，雨天没有太阳，连晚上洗澡的水都是大锅灶烧出来的。

没有电的七夕，连光明都没有，何来浪漫。

平时，十点多才睡觉，这个夜晚，七点钟不到，早早地把爷爷奶奶送到后屋，便和妈妈弟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黑漆漆的，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最贴切不过了。

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就借着从窗户飘进来的风解热。

十六个月大的弟弟平日里最怕黑，每次我逗他玩把灯关掉的时候，弟弟就会小嘴一撇，眼睛一虚，继而“哇哇哇”地哭了起来。这个晚上，进了乌黑的房间，他没有哭没有闹，而是紧紧地拉着我和妈妈的手，躺在竹席上，嘴里还“哒哒哒”地哼着属于他自己的调调。我们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户外逐渐黑暗的天，除了弟弟的哼哼，屋子内，安静得很。

妈妈首先打破了夜的宁静，“这么无聊的时候，好像有点对不起他了，你看他自顾自地玩着。”妈妈指的是弟弟。“要是能找点什么光亮的东西给他玩就好了……”

“可是手电筒充电宝都没充满电，现在时间又还早，不敢拿出来用呢。”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屋子内，又陷入了沉默。这个七夕夜，在乡下老家，没有可拉着手出来炫耀的人，没有城市中的霓虹闪烁，也没有甜言蜜语和别样的礼物，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以及我的妈妈、弟弟……

“诶，我记得你之前带回来一个一闪一闪的灯呢，放在哪里了？这时候黑乎乎的拿出来看看不是正好，也能给你弟弟解解闷。”妈妈的一番话提醒了我。

那是朋友送我的礼物，一个简易的星空灯，装上电池，按下按钮，就可以映出五颜六色。二话不说，我赶紧爬下床摸着黑，找出了那个星空灯。

弟弟的嘴里还在哼着调调，星空灯的按钮一开，他便安静了下来——五彩的灯光映在天花板和墙面上，虽说不是亮堂堂的，但也总算带来了些许的光明。

我就坐在地板上，转着灯，看灯光相映成趣，好像在头顶形成了一片星空，一片只属于我们的星空。

时间还早，弟弟并无睡意，索性，借着星光灯，陪他，和妈妈一起，全心全意地陪他……

我把灯倒下来放，灯口正对着墙面，我和弟弟就坐在灯前，黑暗中，我唱起了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指着墙上的光，说着“星星、星星”，弟弟也学我，用他的小手掌拍拍墙面，呜哩呜哩地说着不完全清晰的“星星”。

我又唱道“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弟弟鼓起了掌，笑得咯咯咯的，是幸福的。光影下，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发自内心地咧开嘴角，眼睛又自然而然地眯成了一条缝。

我想，他是快乐的。即使没有电、没有光，弟弟也没有烦恼。小孩子的世界总是这么单纯美好，他只知道什么好玩什么不好玩，什么他喜欢什么不喜欢。

透过光，我把手摆成鸽子、小狗的形状，手影在墙面上活灵活现，就好像皮影戏一样。弟弟看看我、看看灯又看看手，他指着墙上的手影呜咦呜咦地说着他的话。

窗外，仍是看不见的黑暗，静下心来，还是可以听见风的呼呼雨的哗哗。

屋内，是看得见的五彩斑斓，在我眼前，是这个世界上最烂漫的笑容。

妈妈举起电量仅有12%的手机，为我们姐弟俩拍下了照片和视频，妈妈说 ，希望多年以后，你们仍能想起这个最独特的七夕……

弟弟玩着玩着，就躲在我们的怀抱里睡着了，这个黑压压的夜晚，他不哭也不闹。妈妈问我，平日里哄弟弟睡觉很困难，怎么今天他自顾自地不哭不闹地自己睡着了？我看了看身边睡得酣甜的弟弟，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时代缺不了电，这个时代的人们也时刻离不开电子产品。平日里日光灯照耀的晚上，我和妈妈更喜欢各捧各的手机，沉浸在各自的电子世界里。对于弟弟，我们通常打开电脑里的动画片合集来打发他的睡前时光。有时候，弟弟看动画片看腻了，就会来拽我和妈妈，或是让我们陪他搭积木，或是滚皮球，或是玩娃娃，又或是陪他跑一跑跳一跳在地上打两个滚。可是，那些光亮的日子里，我和妈妈多是敷衍他，陪他玩一会又忍不住去碰碰手机。

反倒是这个没有电的夜晚，我们放下了手机、电脑、电视，放下了自己的小娱乐，全心全意地陪着弟弟做他想做的事。夜的深邃中我可以看见弟弟明亮的眸子闪着光，他不哭不闹，不怕这个乌黑的夜晚——原来浪漫，可以不需要金银财宝，不需要山珍海味，不需要高楼大厦，只需要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在身边，全心全意地陪伴……

这个七夕之夜，没有高压发电的光，只有发自内心的光，当我看到黑暗中弟弟灿烂的笑容绽在光影中，就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美好……

文/楚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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