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兵是从革命老根据地、刘巧儿的家乡——华池县入伍的,憨厚、诚实。他本来叫韩斌,只因干了几件憨事,所以大伙才窜音儿送了他这个绰号——憨兵。
星期六,训练间隙,新兵有的练甩手臂,有的迈正步,有的双双对对扳手腕、斗鸡……憨兵则歪着个大脑袋,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细细端详排长,啧啧,人家就是行,对,要学着点。
“啪!”只见排长向从远处走来的一位首长立正敬礼:“报告团长,新兵二连一排走队列正在休息。”
听听,多干脆。啊,对,我也报告一下:“报、报告,我是新兵二连新兵一排新兵一班的新兵韩斌同志。”团长同样还了礼,还握了握手:“嗯,不错!”
憨兵高兴死了——乖乖,咱今天还和团长握上了手,了不起呀,唉,该死,咋忘了他是咋样握我的手来着,他看着右手出神。
“哈哈哈,啊哈哈……”男战士用拳头捅着伙伴的胸部。
“嘻嘻嘻,噫嘻嘻……”女战士抱在一起挽成了蛋蛋。
班长红着脸开了腔:“看你那个憨样!”
星期天,憨兵早早钻进炊事班烧起火来,决心将功补过。他麻利地打扫完灶间卫生,左腿跪右腿蹲,左手压左腿,右手支撑下巴骸,眼巴巴望着舔锅底的焰焰火苗。只见一拃长、指头般粗的一根黑东西爬在锅底上,哼!多不顺眼。他用火棍子捣,用煤铲子铲,累了满头汗,好不容易才弄下来,顿时“哗!哗!……”水冲火,火冲灰,灰冲人,憨兵吓呆了,帮伙的新兵吓懵了。咋啦?他把去年才打好的马钉给钩掉了。班长刮:“你呀,真憨!”排长剋:“唉,你太憨了!”连长训:“憨兵哟憨兵,你的确是个憨兵!”他心里象猫挖一样难受。
时光静静流逝。弯月悬上湛蓝的夜空,乳白色的月辉,悄悄地流进屋来。憨兵辗转不能入睡,一会儿用嘴咬住被角,一会儿用手掐扭大腿。他懊悔啊,不到一个月连续捅漏子,丢人。他想,完了。
说完可没完。分班不久,憨兵分到苹果园当管理员。连队的信任,点燃了他心中的星火,同乡、老兵、干部,谁要再想吃个不掏钱的苹果,墙上挂门帘——没门。
星转斗移。苹果一个个含羞绽笑了,直笑得满脸泛红,让人看见了香得直流口水。
一天,太阳刚在东山头上露出半个脸盘,连长就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军人来到苹果园,给憨兵介绍:“这是咱们师长。”
天大大!今天又把师长见上了。他两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啪”一个立正:“请师长检查工作!”
憨兵看到连长在师长身后向他一个劲儿挤眼睛,用嘴示意挂在树上的苹果。他心领神会了,便说:“首长您先坐,我去去就来。”
转眼间,憨兵用衣襟捧回八个大红苹果:“给,你们尝尝咋个样。”
师长边吃边夸苹果好,吃毕,只见他一手伸进衣兜里。这下憨兵放心了,看师长多自觉。
谁知,师长手在兜里略停了停,又抽回空手伸到裤兜里掏出手巾擦擦嘴,起身走出门去。
师长和连长脚踏彩色卵石铺成的小路,头顶累累红苹果,留下了串串朗语欢笑,缓缓远去。憨兵目注他们的背影,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淡淡的苦涩味,入伍前爷爷叮咛的话语漫上心头……
对,憨兵拔腿就向前追去。
“报告师长,苹果,共计两毛八,还有连长,也一样。”
“噢,对对!”师长边说边掏钱。刷!连长的脸红了,红的象熟透了的酸枣。他气得说不出一句话,见师长开钱,自己也忙掏腰包。
翌日,憨兵被调到了电话班。走前他默默地在果树丛中立了很久很久,用手掌摸摸树干,用脸蛋亲亲苹果,最后摘了一个最大最红最俊的苹果,给新来的管理员交了一毛钱。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大伙奔腾在球场,憨兵笨拙的使针弄线缝做给爷爷寄苹果的口袋,妈啊,手指肚蛋被针扎破了。
“嘟嘟嘟……”一阵阵哨音响过,连点名。
“同志们,刚才团里来电话传达师长指示。”连长激动得竟忘了让大家稍息,继续颤抖着声音说:“通报表扬憨兵坚持原则,铁面无私的精神……”
“哗!哗哗!”爆发出的掌声,冲出俱乐部,打着旋儿,回荡在营区上空。
“我提议,”排长拉着憨兵的手说“咱们得给憨兵正名,从现在起叫他原来的名字——韩斌。”
“好!”犹如滚过一道春雷,紧紧追着跑了的掌声。
憨兵笑了,只觉得喉咙冒火,他提起暖壶倒开水,“咕咚”一声,把壶塞子丢进了杯子里……
后记:小说的主人公是我的战友,也是老乡——徐贤。1980年的一个周日,我们从孤零零的营区跑到一条灰蒙蒙的柏油路上漫步散心。
看偶尔南来北往在黄土高坡老家没有见过的汽车,看田野里头戴花里胡哨帽子的藏族姑娘,看山坡上白云飘荡一样的羊群……
看累了,走累了,躺在路旁软软的草丛里,听徐贤吹自己的新兵趣事,我直笑的肚子疼。鸟儿绕着我们奔奔跳跳,叽叽喳喳跟着凑热闹,好像告诉我:你不是喜欢写嘛,写吧写吧。
于是,我把《憨兵正名》拜托“鸟儿”飞送兰州军区《战斗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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