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阿克苏拜城县,直到十八岁离家后,才一年一年的体会出乡愁的味道。
乡愁其实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念想,其中的琐碎难以想象。
对巴扎的记忆就是如此。
巴扎是新疆对乡村集市的专项称谓,在很长时间里,每周一次的巴扎都是当地人的节日,买卖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巴扎里,基本可以满足当地人的一切需求,无论物质,还是情感。因为在新疆,不要说城市之间,就是乡和县城之间,相隔几十公里,实属正常,百公里,也不少见。因此,巴扎所蕴含的内容,丰富到极致。
县城的巴扎设在城东一片几百米长的河滩,作为当地最大的巴扎,其热闹难以想象。
春夏之交,在巴扎日,从清晨五六点,就已经可以听到窗外各种隐隐约约的声响。六七点往外眺望,也只能看到一层浅浅的雾盖在河床上,隐隐约约各种移动的影子都在向河滩方向汇聚。
如果你听一个人告诉你,他为了赶这个巴扎,在前一天就已经出发了,不用惊讶,太多的人都是如此。
九点之后,感觉全城的人都开始往一个方向出发。越来越近,就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马车、驴车、拖拉机、自行车、摩托车一路逶迤,连绵不绝,然后,听到人声鼎沸,就如行到了一锅沸水之中。
第一次来的人大抵是满眼满心混乱的,其实在混乱中,都有规矩存在。
牲畜皮毛交易是在最外场,然后是日用百货,然后是服装,然后是各种的土产品,然后,中场交给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演艺。这种自发的设置其实也说明,巴扎就是一个休闲放松的聚会场合。
上午一开场,男人们的聚会往往在牲畜交易处,女人们就流连在各种日用百货和布匹服装之间,孩子们四处乱窜,各乡镇来的人,几个土豆几个鸡蛋也能摆成一个摊。没钱也不要紧,以物易物也是常见。
上午过半,该做的买卖基本落定,该买的物件也挑选完毕,就是见亲戚会朋友的时间了,一小堆一小堆的人到处都是,互相问候,互相谈笑,然后,就可以约着去赴中午的美食了。
这是孩子们最盼望的时间,也是所有人最放松的时间。烤肉、大锅羊杂、凉粉、酸奶、羊蹄牛头肉、米肠子面肺子、切糕、拌面抓饭汤面烤包子烤馕、土制冰淇淋,烤鸡蛋、各种果品饮料,甚至一个手巾里摊开的一堆煮土豆,都能引来川流不息的人流。
孩子们很容易满足,在巴扎日,再困难再小气的家长,也不会吝啬于给孩子买一串烤肉,买一把糖果,买一碗冰淇淋。
男人和女人们各自聚会,各点一份吃食,就凑成了丰富的一桌。男人们一瓶酒,女人们一壶茶,所有的话头,都可以在这里无限的打开。
买了卖了,聊了聚了,吃了喝了,就总会有一块不知何时空出的场地,一群中老年的男人们抱着各种乐器开始上场,冬不拉、都塔尔、手鼓开始奏响,热烈的歌声瞬间点燃了整个巴扎,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围观的人不断上场,整个空地,成了全员歌舞的舞台。
这是大姑娘小伙子最佳的社交时间,他们在舞场中穿梭热舞,满场都可以看到情意绵绵的眼神。旁边老人们捋着胡须宽容微笑,聊起的,大体也应该是自己的青年巴扎舞会。
日头斜了,各处摊主开始大声吆喝着做最后的售卖,理发摊前,老人惬意的享受修面,一把热毛巾一捂,一个巴扎日就此圆满。
一点暮色,所有声响慢慢离开河滩。
站在河桥上,看着夜色下宁静的河,总感觉刚刚过去的一切,犹如一个不可思议的戏法,梦里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巴扎,总要找个时间,好好的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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