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淅沥,缠绵不绝。
小黄叶蜷缩在鸟笼的一角,篷乍的羽毛脏而缺少光泽,苗条的身段显得臃肿而笨拙,双眼失神地望着这个冷漠的世界。
立秋了吧,远远望去,楼区里,街道两旁,树上的枝叶散发着枯黄的光。一阵冷风吹来,小黄叶禁不住打了一个惊颤。----季节不饶人,秋的肃杀气氛已变得越来越浓重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回小黄叶算是真切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三个月前的一天黄昏,小黄叶为了捉食水面上飘浮的一只草虫,不慎失身落入水中,�弄得周身透湿不说,费了好大劲才从水沟里挣扎出来,还没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傻头傻脑地被刚好从旁走过的苏茂林捉在了手心里。
小黄叶一脸惊恐,身子不住地瑟缩着,挣扎着,拼了命地抖动着身子,她想摆脱被捉的命运,�重返自由的天空和欢乐的树林。她知道被人类捉住会有什么下场。她太了解人类了,�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和在林中悠闲欢唱的时候,�她曾多次目睹被捉的同伴在人类精心设计的鸟笼里发出痛苦的衰鸣。想想自己将失去自由与欢乐,成为人类的玩物,她伤心地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苏茂林是一家工程建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出生在鲁中山区的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生活的苦使他对小黄叶的遭遇格外怜悯,他从鸟市专程买来了漂亮的鸟笼,每天按时为她捉虫喂食,照顾得极是周到。这一点让小黄叶很感安慰。有时,小黄叶还很为自己的被捉而庆幸,她幸运地认为自己碰上了好人。
每天下班回来,一身疲劳的苏茂林能够听到小黄叶悦耳的歌声,显得很陶醉,�也很满足。看到主人高兴,小黄叶心里也美滋滋的,和苏茂林相处,小黄叶有一种如遇知音的感觉。
相处久了,�小黄叶总觉得苏茂林确实很忙。早晨匆匆地往嘴里扒两口面条,�匆匆地骑上自行车去上班;中午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晚上,苏茂林和妻子区楚兰话也不多,�有时他也看看电视,读读生活小报什么的,更多的时候,她看见苏茂林是坐在桌旁写材料或上电脑打字。双休日,别人在自己的小庭院里种种花、养养草或溪边垂钓,�或迈着悠闲的碎步溜鸟,�可苏茂林从没这个雅兴。有时妻子区楚兰硬拖着他出去,不得已,他才陪着妻子逛逛公园,溜溜大街,时间不长,就又转回家,好象家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他一样。
尽管有吃有喝不用发愁,苏茂林对她也是呵护有加,但关在笼子里时间长了,�小黄叶仍然感到了生活的憋闷。没有同伴,没有辽远的天空,没有自由的气息。现在,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能和苏茂林共渡一段欢乐的时光。饭来张口的日子渐渐使小黄叶淡忘了被捉的痛苦和失去的自由。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她觉得应该对苏茂林有所补偿,最起码她有清脆的噪音,嘹亮的歌喉。
只要一见到苏茂林回家,�小黄叶总要振翅摆尾,嘤嘤娇鸣,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每当这时,苏茂林就会静静走过来,用一根木棍或稻草什么的,逗她玩一会儿,再给她添点食,喂点水......
小黄叶很感激苏茂林,�在笼子里,她撒着欢的叫,使劲用身子往鸟笼上撞,�示意苏茂林带她出去溜两圈,就象陪妻子区楚兰一样,哪怕只有一两个时辰也行。
但是,苏茂林终究没带她出去过。
苏茂林的妻子区楚兰在市农行工作,�每天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知怎的,�小黄叶颇不喜欢区楚兰,区楚兰好象对她也没有多少好感,就象对着苏茂林一样,总是不冷不热的。她很少给小黄叶喂食,也从来没有逗她玩过,完全两个陌生人似的。
人都是有点私心的,区楚兰不喜欢小黄叶,是看不惯她那副苗条迷人的身段,还有见到苏茂林时的那副柔媚相。在区楚兰看来,苏茂林每天一进家门就跑过去和小黄叶戏耍,仿佛家中没她这个人似的。一想起这些,区楚兰就气不打一处来,对小黄叶,她不惟有点厌恶,甚至有些妒忌了。
苏茂林往北京出差已经七天了,�尽管临行前他一再叮咛区楚兰每天不要忘了给小黄叶喂食,�区楚兰也有一打无一打地答应了,可落到实处,区楚兰总象忘记了小黄叶的存在一样,想起来就往鸟笼里放几只虫子,想不起来有时连点水都不给她喝。这不,已近两天了,区楚兰一只虫子也没给小黄叶吃,好在水钟里还有些水,就这样小黄叶苦熬着艰难度日。
其时,这几天小黄叶变得很乖。不敢上下翻飞,不敢大声鸣叫。她知道,�哪一点不小心,开罪了女主人,都可能引来性命之虞。一见区楚兰走来,她就小心翼翼地叫几声,再可怜巴巴地抬眼望望女主人。她小心地侍候着,苦苦地等待着,盼望着苏茂林早点回家。
一天晚上,�区楚兰家里来了一位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模样,见了区楚兰就迫不及待地上来握手,�还用一只胳膊揽住楚兰往自己的怀里拉。对男人的亲热表示,�起初,区楚兰还故作推拒状,后来,那男人一用劲,楚兰就就势依进了男人的怀里。看得出区楚兰对这男人并无反感。透着玻璃纱窗,�小黄叶看见区楚兰和中年男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很不忍再看下去,她焦躁地叫着,尖声撕呖,想把男人赶走。
叫声,通过门缝传到屋里,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问楚兰,
“什么在叫?”
“一只鸟儿。”楚兰漫不经心地说。
“叫得真难听,沙嗓哑哑的。”中年男人顿了一下,接着讨好区楚兰,”兰,�把她扔了算了,改日我送你一对会说话的鹦鹉,每天陪着你聊天解闷儿。”
“她是茂林的宝贝,扔了她,茂林会跟我有完?”楚兰一脸怨艾,象是赌气,又象是恼怒。
“噢,那个办公室......”没等男人说完,楚兰用手放在嘴角轻”吁”了一声,”别管她了,要是茂林再晚几天回来,饿也把她饿死了。”
毒莫大于妇人。小黄叶虽然隐约感到区楚兰妒忌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妇人竟如此阴鸷狠毒。心想:苏茂林对我虽好,�可我和你区楚兰毕竟没有夺夫之恨呢?!苏茂林没有弃你而去,你倒早学会了投怀送抱了。
小黄叶很为苏茂林抱不平,�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正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危机,�她恨自己口不能言,否则,她会当场把这对不顾廉耻的骚男女狠狠地痛斥一顿。无奈,她所能做的仅仅是鄙夷地瞪视而已。
第二天一早,�中年男人起身洗舆完毕,仿佛情犹未尽,和区楚兰又执手温柔了一阵,在区楚兰的额头上轻吻了几下,就匆匆下楼去了。区楚兰显得很失落,�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对小黄叶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关上门上班去了。小黄叶知道:今天,又要在饥饿的煎熬中渡过了。
中午,区楚兰没有回家。下午4:00多钟,在生命边缘苦命挣扎的小黄叶忽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以为是区楚兰回来了,不料,进来的却是风尘仆仆的苏茂林。一进门,他就直奔小黄叶而来。此时,小黄叶饿得几乎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想抖抖身子,向苏茂林问个好,可始终没能站立起来。苏茂林以为她病了,围着她左看右看,一副痛惜不己的样子。忽然,�他象发现了什么似的,看到鸟笼的食盂里空空如也,水钟里的饮水也污浊不堪。
看得出,在他出差的这几天时间里,小黄叶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他赶忙从盛虫的小袋里抓了一把小虫,放到小黄叶的嘴边,又给她重新冲洗了水钟,换上了清洁的纯净水。
小黄叶很感动,�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委屈的泪水,禁不住敕敕落流落下来。心想:苏茂林啊,�苏茂林,你若再迟来几天,可就看不到我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从此也将无法破解。
小黄叶一边艰难地叼起一只草虫,�一边幽怨地望着苏茂林。这些天来,她感到有满肚子的怨屈要向苏茂林诉说。但此刻,她已完全顾不得了,饥饿已将她折磨到了生命的极限,当务之急,是先要填饱肚子。
几只虫子下肚,小黄叶觉得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但她不敢吃得太多,她知道长时间缺乏进食,�肚肠已经饿细了,猛然暴食,可能会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她起身呷了几口清水,就蜷缩到笼子的一角,静静地休养去了。
晚上,�区楚兰下班回到家里,看到苏茂林在家,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转身就到洗刷间洗了把手,�回厨房做饭去了。苏茂林显然有点激动,�也随身跟到厨房,从后边揽住楚兰,柔声地问道,”楚兰,想我吗?”
“你说呢?”楚兰回首扫视了一下苏茂林,答道:”最坏就是你们男人,明知故问。”
苏茂林想和楚兰亲热一下,楚兰轻推了他一把,用手指在茂林的额上一点,”看你急的,晚上有的是时间。”
苏茂林知趣得走开了,�可小黄叶却气得两眼金星直冒。她知道区楚兰是在应敷,她想告知苏茂林区楚兰背着他干的那些丑行,激动地尖叫着,用尖喙猛烈地啄着鸟笼。
这时,�苏茂林才忽然想起小黄叶的事儿,他略带埋怨地责备区楚兰,”告诉你别忘了给鸟儿喂食,�我回来时,鸟盂里一只虫也没有,你是咋搞的吗?”
"哟,看你心疼的,不如把我休了,你跟她过得了。"在厨房里,区楚兰显得很激动,"一天到晚,叫春似的,烦死了,依我,抽空把她扔掉算了。"
“看你说得,�这也是一条生命呀,”此时,苏茂林并不知道区楚兰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早晚听听悦耳的鸟鸣声,你不觉得这也是人生的一种乐趣吗?”
区楚兰没再说什么,但小黄叶心里清楚,区楚兰这会儿也许正为自己红杏出墙的事愧疚呐!事实怎样?天知道。
在苏茂林的精心护理下,小黄叶渐渐恢复了元气,她又开始了欢乐的歌唱,�并且,她对苏茂林也更亲切了。不知何故,她有时觉得苏茂林比自己还可怜,�自己虽然被无端地关在铁笼子里,但毕竟还有苏茂林的关爱,起码,�在苏茂林的心里,她还占有一定的位置。可苏茂林呢?一天到晚在单位里忙碌,�有时晚上回来还要开夜车,妻子红杏出墙竟浑然不知,想到这里,她甚至觉得苏茂林活得有些窝囊。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做为鸟儿,她又怎能管得了这许多呢?
一天下午,苏茂林的心情出奇地好,这在小黄叶看来是十分少见的。一吃过晚饭,苏茂林就鼓动妻子区楚兰出去转转,妻子见他难得有这份雅致,也就没有拒绝,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出门前,�苏茂林顺手提上鸟笼,并亲热地说,”宝贝,你也够闷的了,走,也带你出去溜一圈儿。”
区楚兰见了,也未置可否。但从她眼珠闪动的一瞥里,小黄叶分明看到了些细微的不满和妒意,象是对小黄叶,不,也许是为苏茂林。
在路上,�小黄叶看到行人很多,她有点害怕,也不敢放开嗓儿吹叫。倒是苏茂林显得很得意,�他把鸟笼托得高高的,不住地和熟人打招呼,间或也用手指伸进鸟笼逗她一下。小黄叶也很知趣,不时叫两声,算是对苏茂林的回应。
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公园,里面很热闹,花草树木长得很茂盛,游人在弯弯曲曲的石径路上漫行,楼区里点点灯光映照在平静的湖面上,仿佛在水中构建了一座水上城镇,不知名的昆虫啾啾鸣叫,惊起的夜鸟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月亮从云丛里探出头来,做个含羞状,又隐去了,夜朦胧而平和。
苏茂林觉得这种环境很适合自己的个性,也很有诗意,他仿佛又回到了久违的故乡山林,心里充满了惬意和激动。
区楚兰显得很抑郁,静静地跟在苏茂林的后边。她知道丈夫很爱她,她也很爱苏茂林,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和苏茂林之间好象隔了一层什么似的,�是小黄叶突然闯入自己的生活,自己没有心理准备;还是苏茂林沉闷冷漠的个性,抑或别的什么,她实在说不清楚。可心里就是觉得苏茂林总是让她激动不起来。她不喜欢大腹便便的苏海龙,他是她的科长。可偏偏苏海龙又很会逗她开心。今天给她送个洋布娃娃,�明天给她买几块口香糖,有时还会给她讲几段荤笑话,哄得自己心里痒痒的。她知道自己若跟了苏海龙不会有现在这么幸福,�她知道苏海龙见了女孩子有些花心,可心里就是对他割舍不下。
有时,�碰上没人的时候,苏海龙好象不经意似的,会偷偷地摸摸她的小手,�拍拍她瘦削的肩肘,显示出亲热模样。在感情上,区楚兰不想陷得太深。她心里清楚,男女之间的友谊一旦超出一定的限度会发生什么,可是心里却总是摆脱不了苏海龙的影子。那天晚上苏海龙打电话说来找她,说心里话,�她想本能地拒绝,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来,以至于被苏海龙钻了空子。当时,�在缠绵中,她也觉得对不起丈夫,可身子不争气,不自觉地就钻到了他的怀里。
哎,这大概就是缘吧,区楚兰叹了一口气,她想,如果丈夫也象苏海龙一样懂得生活的情趣,甚至象对鸟儿那样,每天开心地逗逗自己,也--
区楚兰忽然觉得自己的命也很苦,就象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黄叶一样,不,�甚至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小黄叶,小黄叶见了苏茂林会做出一副媚相,抖动着漂亮的羽毛,�放开悦耳的歌喉,施展自己的魅力去取悦苏茂林,可对这些,她区楚兰却做不来。有时,她觉得她和苏茂林是被月老错点了鸳鸯谱,不然,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为什么就碰撞不出爱的激情与火花来呢?
苏茂林游兴很高。回到家里,小黄叶才知道,由于苏茂林在单位表现出色,公司准备提拔他任分管基建施工的副经理,这可是一个别人都眼馋的肥缺儿,有好几个人正在暗中悄悄地活动呐。
几天来,�苏茂林一直生活在兴奋之中,他觉得自己忙有所值,心里暗暗筹划着,准备好好大干一场,以实现自己多年的人生梦想。
夜已经很深了,�苏茂林和区楚兰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可小黄叶却久久不能入眠,她觉得人类和她也没有什么两样,她喜欢自由的天空和欢乐的树林,人类希望谋一个优越的岗位,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自己有烦恼,人类何尝又不是如此!�区楚兰和苏茂林在平淡的婚姻中潜伏着暗流,�和苏海龙关系暧昧却又不能自拔,苏茂林忙于公务,却无法料想自己会在后院起火。他的目标很远大,�却不得不萎琐地活着。有时小黄叶想把心中的秘密向苏茂林原版告白,�可她又不忍心破坏苏茂林难得的好心情......
哎,既然人生不免面对各种矛盾,我又何必把谜底说穿呢?想着想着,小黄叶也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梦见自己飞得很高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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