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年之后,叶辛不愿意回想起那年十九岁,在C城冬天的那个夜晚。记忆有时候就像头皮上长出的头皮屑,每到了一定的季节,它们便不自觉的死死的贴在头皮,愣是把过去的一切硬生生的拉回了脑海深处。

叶辛是被一纸大学通知书而漂泊到C城的。C城的冬天冷得出奇,寒风冷冽,北风呼啸,足以冻得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将脖子缩进大衣里,艰难的踽踽而行。午后,鹅黄色的浓云堆积起来,越积越厚,仿佛要下坠似的。果然,在傍晚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开始像撕碎的棉絮般大块、大块的抖落了下来,转眼间,天地霎然成了素白的一片。

叶辛就在那时接到一条短信后,裹起一条条纹的深色围巾,“砰”的一声关上门,走出去了。叶辛去的地方是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学生购物市场,当他径直走进那家常去的网吧时,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雪越下越急,远处浓黄色的一片,仿佛是混着白色奶油的汉堡包,要把整个城市包裹起来似的。

叶辛在收银台买完卡,要了一瓶雪碧,在网吧的一个靠窗角落做了下来。他挂上耳机,登上游戏账号,便陷入了阵阵厮杀对垒之中。夜色渐渐深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冬,七八点钟的光景,天地在一片银妆素裹之下,显得更加寂寥、清冷。

叶辛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吸了一口雪碧,心里凉丝丝的,便顺手登上了QQ。QQ上无数的头像闪动,都是一些“圣诞快乐”之类的祝福,叶辛才猛的意识到,这天便是圣诞节。他在固定的朋友分组里,找了找“钟玉”的名字,才发现,她早已经先删掉了自己。叶辛的眼睛霎时有些胀胀的酸痛,他摸出手机,微微颤抖了一下,按住了删除键。

叶辛又继续灌了几口雪碧,望了望窗外,窗户因为室内空调的缘故,结了一层厚厚的雾气,叶辛使劲哈了几口气,伸出手指,在窗户上写了几划,便能透过玻璃,依稀的瞧见外面阴冷的世界,叶辛站起身在窗户上乜了一眼。

“爱情死了”,叶辛朝窗户上的字读了一遍,转身,便朝后门出去了,一头扎进了风雪里。

2

叶辛现在所处的购物市场,在H大学算是繁华热闹了,尤其是在圣诞节这一天,到处的奶茶店、KTV、还有水果超市都亮起了闪闪烁烁的彩灯,一派灯红酒绿的热闹气息,仿佛要把这天地之间肃杀的气息驱散。

叶辛经过一个霓虹扫射过来的KTV的时候,里面正在震耳欲聋的播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我的等船还不来,我要等的人还不明白,寂寞……”叶辛,缩了缩头,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不远处,几家大排档成片的搭起了帐篷,叶辛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朝大排档走去。

此时,应该是学生聚会的高峰期,叶辛钻进大排档的时候,几桌热气腾腾的火锅的烟雾笼罩下,一群学生正在觥筹交错,猜拳、骂骂咧咧地不亦乐乎。叶辛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只顾着填饱肚子,早已经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人了,他要了份蛋炒饭,两串辣椒和两根鸡腿后,将手在口边哈了几口气后,炒饭便端上来了。

回学校的路上,需要经过一段两旁杂草疯长的废墟,此时,已经被白雪覆盖,仿佛大雪可以埋藏一切凌乱、肮脏和罪恶,叶辛,想着,想着,恨不得把自己也埋进大雪里去。

穿过废墟,是一面平静的湖。此时墨绿色的湖面,在一片肃杀的空气中,偶尔漾起轻微波澜,又迅速扩散到远处去了。站在路边的叶辛停下来,朝远处望了望,湖面在风雪里,安详的像个世外的老翁,远处的树木垂下雪白色的丝绦,仿佛把整个湖盛装装点了一番。

湖面上更加清冷的风吹了过来,叶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此时他似乎想起了郁达夫,想起了《银灰色的死》和《沉沦》,仿佛此刻他便成了郁达夫笔下的那个“零余之人”,又一阵肃杀的冷风吹来了,叶辛用手捂了捂脸颊,转身便加快了脚步。

此时应该是夜里九点钟左右的光景了吧,校园里人影、脚步声都稀疏了不少,远远的几点路灯下,几个撑着伞在路灯下卖圣诞果的小女孩,正冷得瑟瑟发抖。叶辛看了看周围一片已经关门的店铺,唯独那个报刊亭里还亮堂着灯火,叶辛推开玻璃门,卖报纸的老板,戴副眼镜,烤着电火炉,一手拿着本《看天下》在安静的读着。叶辛转身在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强装出笑颜,跟老板寒暄了几句,转身便出去了。

寝室里,几位室友仍然在游戏里拼杀,叶辛打了壶热水洗脚,蹬开了鞋子,猛的往肚子里灌了两罐啤酒,便迷迷糊糊的倒在了床上,几位室友也没特别在意,叶辛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室友正拿着手机跟异地的女友亲昵的打着电话。

叶辛是在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的,醒来后的叶辛朝窗户外看了看,这雪愈发下的激烈,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那场雪后来整整下了三天,三天后叶辛感冒了一场,那一年的十二月便在叶辛的咳嗽声中结束了。

3

叶辛认识钟玉,纯属偶然。但对当时沉迷于沈从文的叶辛来说,他总喜欢用沈从文的话来提醒自己,“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有如宿命的必然。”就这样,叶辛和钟玉宿命般的相遇了。

那是高三的时候,一个平凡的下午课堂上,钟玉和几桌人突然出现在叶辛上课的教室,后来老师们说,他们是为应付检查,隔壁班人数太多,需要调换一下,过了检查期,他们就会搬回原来的班级去。

起初,叶辛在摞地高高的书桌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新加进来的陌生面孔。他正全神贯注的听着课堂。突然眼前一堆书哗啦啦的往下掉,叶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前面站着的女生转过身来,连忙不好意思的道歉。

叶辛在一片慌乱中抬头看了一眼钟玉,她穿一件碎花格子衬衣,一条蓝色的牛仔裤,梳着个娃娃头,在整齐的刘海的衬托下,一张精致的像樱桃的脸呼之欲出。叶辛起初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渐渐的迅速晃过神来,收拾好刚刚纷纷坠落下来的书。

就这样,钟玉顺理成章的坐到了叶辛的前排,起初叶辛并没有和钟玉有什么交流来往。钟玉更多的只是满怀歉意而已。渐渐的,你一言,我一语的,钟玉和叶辛倒是渐渐熟悉了起来,钟玉时不时会转过头来向叶辛请教题目的解法,叶辛也偶尔抬头看看钟玉,颀长胜雪的脖颈,笑起来酒窝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叶辛忽然觉得脸上胀红了一块,慌忙的低下了头。

钟玉在和叶辛认识一个星期后,钟玉便搬离的叶辛所在的教室,那天课后的下午,叶辛帮着钟玉搬东西,一直到最后恋恋不舍的再见,最后,钟玉跑进教室去找了一张白纸,将一个电话号码塞进了叶辛的手里。

从此,叶辛每到晚自习后,便匆匆赶回家里给钟玉发短信,聊一整天发生的事,那时候叶辛突然觉得这一成不变的枯燥的高三生活,陡然间增添了些许新意出来,但他知道那是和钟玉聊天的缘故。

渐渐的,叶辛开始在自习后跑到钟玉的教室门口,喊她一起出来,安静的在校园里散散步,夏夜的校园,蝉声聒噪,热浪飘浮,叶辛却觉得林荫里的风吹的人清凉,夏夜里的风有些黏人,像粘了蜜一样,吹拂的人甜腻腻的。

那时候,叶辛一面准备着高考,一面在回家睡觉之前准时给钟玉发短信,然后塞上耳机,听着MP3里传来的容祖儿的歌声: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 跳过水坑 / 绕过小村 / 等相遇的缘分……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小小的我傻傻等……”

那时叶辛时常在这样的歌声中入迷,沉睡,有时候梦里他都能看到容祖儿的样子,她笑起来有点像钟玉。

4

高中毕业后,叶辛曾试着去J镇找钟玉。毕业后,原本为高考绷紧的弦瞬间松弛了下来。叶辛每日除了上网、K歌之外,便是呼朋引伴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宛如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在这座司空见惯的城市里寻找新意。

叶辛托高中同学找到了钟玉J镇所在的住所。那天,天朗气清,J镇的晨风吹得叶辛一阵神清气爽。叶辛在同学的陪同下,在钟玉家晃悠了一上午。接近晌午的时候,钟玉随着一伙人,兴高采烈的出发去了J镇的圩上。

那天,在J镇一家饭馆里,点完菜坐定下来后,叶辛出人意料的在众人的见证下,向钟玉表白。起初,钟玉先是脸红了一阵,紧接着在坐的五六人一起撺掇起来,钟玉的脸更红了,叶辛见状,只好给钟玉解围,托辞去买些喝的东西回来。说完,两人便咯咯地朝楼下走去。

叶辛和钟玉在等绿豆冰沙的时候,靠得近的叶辛用手触碰了下钟玉,钟玉慌了神似的,颤巍巍的闪躲了下,叶辛一把抓起钟玉的手,死死的攥在手心里。回到饭馆的时候,叶辛和钟玉是牵着手回来的,后来,众人便开始举杯、欢呼。

那年夏天的这个饭馆里,一直在叶辛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仿佛那个狭仄的小包间里,隐藏着他和钟玉的秘密,又在那一席热腾腾的饭菜中,秘密被瓦解,被曝光。

午饭散后,就只剩叶辛和钟玉在J镇的圩上闲逛,傍晚时分,叶辛陪钟玉往她的住处走去,回钟玉家的路上,要穿过一大片正在建设的楼房,傍晚的霞光晕染开来,慵懒的像墨水在宣纸上铺开来一般,铺陈在簇新的楼房上,渲染在叶辛和钟玉两人手牵手的影子上。

走累了,叶辛带着钟玉在楼房后面的一排凉亭里坐了下来,凉亭外,新栽种的树,刚刚抽芽,正迎风招摇着。叶辛一把抱住钟玉,双手偷偷的向钟玉的胸口摸去。起初钟玉一阵强烈的抗拒和颤抖。渐渐的,钟玉的全身仿佛浸满了随风吹拂过来的青草树叶的清香,又像是在水中浸润过的水草,娇滴滴的红晕在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浮动。

突然,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把叶辛和钟玉惊醒了过来。钟玉匆匆忙忙的拉了拉衣服,低着头和叶辛一前一后的走开了。在这个傍晚的后半段时间里,叶辛和钟玉一直是一前一后的走着,钟玉低着头,叶辛也低着头,仿佛两个罪犯,正走向赴死的刑场。

那天黄昏,在钟玉家的围墙外,钟玉给叶辛戴了一条那时情侣间流行的红绳手链。叶辛突然将钟玉挡在夕阳的阴影里,朝钟玉用力的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刚才回来的路上离去。

夕阳下的风穿过哗哗的树枝,隐隐约约的吹动着叶辛手上的红绳手链,空气中混合着清脆的撞击声,叶辛,兴高采烈的加快了脚步。

5

叶辛在那一年的暑假去了广东打工,在一家电子厂做工人。每天叶辛上完倒班回来,一头倒在床上,便给钟玉发短信,那时叶辛不知何处来的精力,每天都是大段大段的信息发过去,然后焦急的等待着另外一端的回复,一天天如同复制的日子一样,叶辛,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像叶辛一样的年轻人在厂里打工的数不胜数,他们也和叶辛一样,忙忙碌碌,然后在下班后倒头睡在宿舍里。叶辛的旁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眉清目秀,像是刚从山里走出来的农家女孩。起初叶辛并没有在意,渐渐的就开始攀谈起来。

女孩叫杨曦,和叶辛一样,也是高中毕业生,后来,渐渐熟悉了,他们开始会一起谈论高考的日子,一起谈论沈从文,谈论《边城》,这让叶辛对身边的这位女孩顿时心生了不少好感。

一个月后,厂里放假,叶辛和杨曦去了D城的公园游玩,那是叶辛来到D城后第一次出来玩耍,大城市的车水马龙让叶辛目不暇接。叶辛和杨曦回来的太晚,厂里已经关门了,后来叶辛和杨曦便在厂子附近的一家旅馆里住下了,这些旅馆大都是为厂里的那些小情侣、临时夫妻等而设的。一应设施虽然破旧,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浮在空气中,但价格便宜,来这里住的工人,便络绎不绝。

那一晚上,叶辛颤抖着跟杨曦做了爱。叶辛草草收场后,便匆匆跑进浴室里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才出来,仿佛内心经历过一场鲜血淋漓的凌迟。呆在一旁的杨曦,安静的走进浴室去冲洗下身,眼泪不知不觉得滑了下来。

那晚,叶辛和杨曦躺在床上,看着灯光扫射下忽明忽暗的天花,一夜没有话语。叶辛翻过身,给钟玉发了一条短信。

“今天厂里放假休息,在宿舍里睡了一整天。”

“好好休息,记得要吃晚饭。”

叶辛心如刀绞,从此,谎言渐渐塞满了叶辛的手机短信。

6

两个月后,叶辛和杨曦分道扬镳,他们就像在D城这座城市飘浮的一叶扁舟一样,偶然靠拢在一起,互相支撑,经历生活所带来的波澜,短暂的庇护过后,再从D城纷纷离开,去往其他的地方,那些有根、有归宿的家乡或者城市。

而叶辛和钟玉却渐渐疏离了不少,叶辛开始由大段大段的短信,变成慢慢的敷衍了事。而那一头远在J镇的钟玉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只是他们都一直未让这层激烈的暗涌浮出水面。

那一年的九月,叶辛和钟玉终究还是没有回到J镇见面,他们都各自去了各自的城市上学。渐渐的,叶辛和钟玉慢慢的就处于半失联的状态。偶尔短信问候几句,或是电话寒暄。他们之间的言语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像挤牙膏一样艰难挤出来似的,每一次聊天或是通话都会经历一场漫长的沉默,然后草草收场。

直到有一天,叶辛忽然收到一条钟玉的短信,“我给你织条围巾吧,C城的冬天这么冷,等天冷了我就给你寄过去。”

叶辛,思考都没思考,就直接回复了过去,“不用,需要我会自己买。”

叶辛的短信刚刚发过去,电话就响起来了,那一头钟玉似乎带着央求的口吻说要给叶辛织一条围巾,而这边叶辛决绝的像是被什么胁迫似的,最终那场电话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无疾而终。

后来,叶辛渐渐发现,钟玉再也没有打电话或是发信息过来了,他们的关系突然之间仿佛被冰封了一样。一切似乎都戛然而止。

直到那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五号,钟玉又一次给叶辛发了一条短信,“叶辛,我们分手吧,谢谢你那些岁月的陪伴,再见。”叶辛打开短信,神情漠然僵住了几秒,然后推开门,“砰”的一声,离开了宿舍……

7

三天后,也就是那一年圣诞节过后的第三天,叶辛收到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条棕色的围巾和一本薰衣草颜色的笔记本。叶辛打开笔记本,才发现密密麻麻的一大本笔记本都是他发给钟玉的短信,每一天的短信钟玉都用笔记本抄了下来,叶辛的手颤抖了一下,便匆匆的翻到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一页没有短信,而是钟玉写给叶辛的一封信。

辛:

辛,还记得那个黄昏,那个陪我回来的黄昏吗?那天,别提我有多开心了,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就是那林间幸福雀跃的小麻雀,而恰好在那年的夏天出现在你的庇护之下,别提该有多幸福了。

然而,辛,幸福的对立面它会时时刻刻的存在着,所以我深怕某一天我也站在那对立面的一边,所以我把每一次你发给我的短信都抄下来,每当抄下那些字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是最辛福的人,但转念一想,这些字句就像是今生今世的证据,如果哪一天你我真的无言以对的时候,我便可以念给你听,可是后来,每一次的电话都不欢而散,你肯定不知道,那一头的电话里,我的泪水已经悄悄的打湿了笔记本。

还记得之前给你说的围巾吧,其实那条围巾我一早就织好了,只是那时你渐渐对我不理不睬,我只是想通过那个电话确认一遍。确认一下,我是否是一直在傻傻的坚持,就在那天我知道我们之间就像是撕裂的裂帛一样,再也无法挽回了。

辛,回想起那些青涩的湿嗒嗒的日子,我才渐渐明白了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渡边、直子、绿子之间微妙的感觉,我想只有经历过得人才知道,那些都永远属于十七岁。

而你是知道的,唯有死者才永远十七岁。

好了,辛,你还记得高三毕业时校广播站推出的毕业点歌的活动吗?那你一定听到了有一个没有留下姓名的同学,为你点了一首歌吧,其实那时我也只是喜欢那首歌而已,就给你点了,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自况的味道了。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 /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 就像是精灵住错了森林 / 那爱情错的很透明。”

辛,当你看到这本笔记本的时候,C城应该已经下雪了吧,我把这条围巾寄给你,就当作是对逝去的日子的感情的纪念和陪伴吧。

辛,祝你幸福!

                                                                                                                                               钟玉

8

叶辛,拿着笔记本,微微叹了几口气,从衣橱里拿出那条围巾,连同自己手上的那条围巾,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他在书架上搜出了那本《挪威的森林》,塞进书包里,便往图书馆走去,在图书馆他常坐的角落,他再一次翻开了那本《挪威的森林》。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属于他的十七岁,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第二天,叶辛将那本薰衣草颜色的笔记本在邮局原路退了回去,走出邮局时的叶辛,猛然间感到升起的日头照着校园里的白雪,闪闪的耀眼。

叶辛,低下了头,双脚轻盈起来了,忽然便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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