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故事开始于1998年的特大洪水,当浑浊的洪水退去,湖边的人们开始重建家园,忙碌的身影穿梭乡野,烈日当空,照得人肩上起皮。

  王老汉在自家院子里重复着清除淤泥的动作,塑料桶和担子不停地送出小院,他高挽裤腿,一双柴棒般的双腿掩埋在泥浆之中,表面的泥层已经干裂,下面的泥依旧滑滑腻腻,所以,他手中铁铲便显得至关重要。

  ‘梆梆梆……’费力地挥动铲子,他听到与众不同的声响。

  糊着泥的闷响夹杂着清脆,是碗,还是碟?

  冰冷坚硬的物体磕碰他膝盖,他俯下身陷入泥中摸到棱角,这是个什么玩意?

  王老汉使出全身的劲将这块物件从淤泥中提出,连带着一大团的污渍,形成一张诡异的笑脸。

  粗糙的手掌将淤泥抹掉,物件的形状明显,四四方方,难道是谁家烧香的香炉?

  将手中的泥甩干,他再度抹擦着花花绿绿的瓷面。

  “福禄相随……”

  当四个繁体字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那双手几经瘫软:“娘啊!是瓷枕,是老祖的瓷枕……”

  王老汉捧着圣物,双膝跪倒在酥软的泥上,如进行着某种仪式将瓷枕举过头顶,对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烈日:“祖宗显灵啦……祖宗显灵啦……”

  小渔村里藏不住秘密,只是一声高喊与啼哭,周围的人们纷纷齐聚这幢破旧的老楼,大家都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面对来访者王老汉滔滔不绝地开口:“那年我五岁左右,这瓷枕是家里祖宗传下的宝贝,奶奶时常抱在怀里,这枕头外侧的裂缝就是当年小日本抢去时留下的,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牙都快落没了,连说话都漏风:“后来小日本的船运走了,还没开到长江呢,就在老爷庙附近沉了,一船的宝贝啊,都落到湖底去了……”

  “当年我死去的老爹也跟着下水打捞,可愣是没捞着,越到水底心就越毛,从那以后就再没敢去捞了。唉……可怜我奶奶当年就是念叨着瓷枕走的,我爹也挂念着呢,没想到祖宗显灵了,这枕头冲着冲着又回来了,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王老汉再度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对上人群中一双冰冷的眼,顿时打了个寒颤!

  一个小女孩身着一袭白衣,背上背着一个背篓,她于人群后面站在一艘小舟上,四平八稳没有出现任何波纹,女孩不过十岁上下,站在船上却被周围的人群高出了半个头,刘海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始终盯着他,看穿他所有的秘密。

  王老汉收起自己的笑颜,用胳膊拐拐身旁的老太婆,可奇怪的是,当他再度抬头,小女孩已经失去了踪影,人群外没有船,更没有人,她究竟是谁?

  双手不自觉一抖,手中的瓷枕重新掉入软软的黄泥里,人们感受到湖底传来一阵震感,湖水难道又要发怒了?

  昏黄的阳光懒洋洋的落在冷色调的房内,办公桌两边各自端坐着一个男人,他们都默默地盯着棋盘,一场无声的战役接近尾声,当最后一颗黑子坚定不移地落下,石赞天得瑟地搓着手指:“孙子,你输了。”

  对面的孙子武当即拍板,棋子差点就溅到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孙子,叫我子武,或者孙子武!”

  “哦,好的,孙子……武!”他嬉皮笑脸逃开危险范围,菱形的双眼都发出挑衅的笑。

  “懒得跟你个小屁孩闹腾!”孙子武拉紧脖子上的暗色领带,目光落在铁架上的牛皮纸密封袋,:“小天,前天给你发的那份文件看了吗?”

  石赞天默默地收拾棋子,只觉得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什么文件?”

  无奈夹杂在叹息中:“关于老爷庙水域的调查文件……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是干嘛的?”

  “下棋……”对上某人心焦的眼神,他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指指密封袋:“你以为我的资料会比它少?”

  “哈,就知道你小子不会错过机会……”

  石赞天的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笑容,那叫自信!

  关于这件事,虽然被当局压了下来,只留得个低调调查,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算是高调了。

  今年水灾过后,鄱阳湖附近的渔民家中纷纷惊现古董宝贝,相传是当年被搜刮到神户丸号的宝贝,人们的心蠢蠢欲动,难道,神户丸号出浮出水面了?

  石赞天接过孙子武递来的烟:“还是老规矩,我带着分队里的人先去探测,你不许过多干涉我。”

  “哈,爽快!”他给石赞天点上烟:“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

  他担忧地望着石赞天,一些话欲言又止。

  “干嘛,你不信我?”他的能力总所周知。

  “不是,毕竟那地方有点邪乎。”孙子武本持着唯物主义的理念,可之前的例子摆在那儿,他不得不为考虑队友安全。

  “呵,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他拍拍孙子武的肩,浅灰色的西装显得陈旧:“水下勘测我完成过四次,经验是有的。”

  “我信得过你,可信不过它!”

  “谁?”

  孙子武指指桌上的照片,远远地一个牌坊立在岸边:“老爷庙水域。”

  “放心,几个人出去就几个人回来!”他只手覆盖住照片,嘴角的笑意未减。

  孙子武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眼前的金丝眼镜滑落,几个人出去就几个人回来,真可以吗?

  对上孙子武满是担忧的眼神,石赞天整张脸都垮下来,从小到大他都一帆风顺,只要想便没有无法完成的事,由内而外的自信从出生就伴随,此刻,在他眼里孙子武的担忧并不是关心,而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喂喂喂……”他不耐烦地抖抖烟灰。

  “好啦,注意安全!”孙子武有意让石赞天多去历练历练,他摸摸右腿的假肢,空洞而冰冷,使得他像个怪物,而眼前的石赞天,高大俊朗,意气风发,分明是他当年的影子。

  石赞天急促地点点头:“比女人还罗嗦!”将棋盒抱在怀中,他阔步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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