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

你好!

首先让我向你道歉。老实坦白,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天晚上我轻吻你一下竟惹起这样滔天的风波,你甚至因此将我视为色狼之流。仔细想来,我确实有些孟浪,但也并非如你所指责的那样。请回忆一下那晚的情景吧:那晚,我们第一次靠得那么近,又都突然处在一种在我看来是很美妙的沉默中。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沉默,总是说话,不是我说,就是你说。可那晚我们突然久久地沉默了,也不知为什么。

我那时心里唯一很清楚的是:这沉默所表达的意义,是任何语言难以胜任的。我以为你那时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带着些醉意的春风,吹拂着我们四周的树叶,吹拂着我们。树叶簌簌颤抖了,我们呢……那时我正转过脸,正巧看到有块斑驳的月光在你脸颊上晃动,忽隐忽现,一闪一闪,于是我就情不自禁地吻了它一下。而你,也并未发作。你当时并不反感。对吗?

你说我坦率,我就索性再坦率一点吧。我向你透露过,我有过恋爱史。我知道亲吻其实是有多种方式、多种涵义,有来自爱情和情欲的,也有只表示亲昵或好感的,还有纯礼节性的。有抱吻,接吻,也有如我们之间曾发生过的“轻吻”,因此我们首先不该将亲吻和“心地肮脏”和“色狼”直接联系起来,更不能据此怀疑和判定别人的人品。你说呢?

其次,我也感到情侣间有意识的相互亲吻,确实最好是郑重考虑的结果。因为它常常是一种象征、一个转折,是由异性朋友转向恋人的标志。在过去的年代,诸如握握手、送张照片、送块手绢、丢个香袋之类的在你脚边,甚至朝你笑一笑,也能算是以身相许了。可时至今日,我们的同龄人不是更乐意用亲吻来表明这种转折吗?如果说过去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彼此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印象和愿望,那么,借此机会,让我对你说:我对你很有好感!我希望那个“轻吻”也能成为一种象征,带来一个转机。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表白来得过于仓促。也许对你来说,我的矜持、含蓄、礼节周全永远是必要的。但我则时常只听从心的召唤。我不想扭曲自己、压抑自己。我们在其他方面已经扭曲压抑得够多了。至少对恋爱,我要顺应自然。当然,至少你会怎么想,怎么对我,那是另一事了。至少我让你看到的是一个完全真实的我。不过,鉴于你这次的愤怒,看来我得在此预告在先了: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意愿,我可能会要经常地亲吻你。我可不会像你父母或你姐姐那样非礼勿视,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属于一个时代。她们的那个时代把对人的本能的扭曲和压抑圣化为一种高尚的东西。

让我们想一想十年、二十年前被人们唾骂、鄙视的多少东西,如今已经那么自然、那么广泛、那么乐意地为那么多人所接受。历史的发展,就像启动后的汽车,起先的转动总是缓慢的,几个几十个世纪才转上那么一圈,可到后来,十几年甚至几年就会一变!我们身在其中,怎么可以什么东西都向后看,都与父母、姐姐相比呢?我请你再回想一下,当时我吻你,你并不感到是什么坏事,可事后与你父母姐姐一对照,你才愤怒了,抗议了。这表明你所反感的不是亲吻本身,而是对时代进步的某种不适应。我没说错吧?

我在本信开头时曾向你道歉和认错。这错,在于我吻你之前,应该征得你的同意,这也是对人应有的尊重。西方人士常说的“绅士风度”、“骑士风度”,大概也包括这么一项吧。以前我疏忽了,以后我在握上你的小手之前,一定先问上一声:“可以吗?”

吻你!(可以吗?)

你的骑士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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