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有个修鞋摊,摊主是个40岁上下的妇女,我每天从她的摊前经过,却从未留意过她的容貌,以致现在写此文我怎么也想不出她的样子,只在脑海中搜出了她的身影。

她似乎随时都在。现在是数九寒冬,到了一年最冷的时候。我下班走到街角,天已经黑了,她依然在。我留意到她的身形,没穿羽绒服,也没有戴帽子,没有冬的臃肿。寒风中没有遮挡,她从容地坐在摊旁,似乎感觉不到冬的存在,我心中有种酸楚的感觉。

印象中大多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守在摊前,偶尔会见到有人站在摊前,或是坐在摊旁的小马扎上,这是修鞋的客人,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我猜想:修一双鞋大概十来块钱吧,她一天能挣多少钱?这样的收入她自己应该是满意的吧,不然她为何会这样坚持。我这样想,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证明她存在的合理性。

有一次我从摊前路过,天色已经昏暗,她坐在露天的街角,一手捧着本书,一手举着手机照明,我惊异地发现她在唱歌。我凑近了些想看看书的内容,是些印刷的歌谱,看不清写的什么,我觉得应该是基督教的赞美诗歌本。

她神情那样专注,完全不在意我的靠近,毋自轻轻地唱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幸福安详。真想知道那个世界里是什么,我怕打扰她这一刻的幸福,悄悄地走开了。

周末的黄昏,太阳刚收起,天色渐暗,我和狗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街边散步,路过她的摊前。这次是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另两个人气质不凡,30左右的女性,戴着优雅的卷边帽,不是在修鞋,三个人在唱歌。

两个人各捧着一个平板电脑,摊主拿着那个歌本,手机放在另一人嘴边,她在录音。我分明知道三个人在轻轻地吟唱,但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她们一致的口型。

这一刻这一处静谧又温暖,屏蔽了冬日的寒冷,屏蔽了街道的喧嚣。我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走进了哪个世界。

我不是个习惯搭讪的人,天天路过这里,或近或远地看她一眼。就如街角的那棵老槐树,我每天看到它,虽没有交流,却熟悉了彼此的存在,仿佛也有了情感的交集。她让我感知到对生命的尊重,让我意识到无论显贵还是卑微,每一个灵魂都需要信仰的滋养。

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存在了多久,想象着有一天看不到她了,我也许会心生挂念,但这个冬天、这个街角、这个唱歌的女人,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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