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少时生活在农村老家,的确艰苦。如今回忆起来,常常内心涌起的是温暖。

那时候,全村几百号人没有人戴表,有钟表的人家有那么几户,农民上工全靠听县有线广播的报时“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点整”,学生上学就听六点钟的播音曲,音乐想起我们上学的孩子们就起床,一准儿迟到不了。

那乐曲因为天天听,所以至今还能哼出来呢!可是娃娃家瞌睡多,总想再赖一会儿,这一眯瞪就不知长短了。那些因迟到被老师批评的、拿教杆打手的,可是再也不敢拖延时间了!我小时候瞌睡少,总在那开播曲子快响之前就醒来了,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搞出响动,妈就警告说:“不要动,再睡一会儿,广播响了再起床。”随后,很快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噓~妈睡着了,太想翻个身,对,慢慢地,不要让她觉察到。

时间一长,发觉每天都这样,还不如起床,拿着扫帚去扫家门前的那片街道。于是,常常是等我把街道扫干净了,那音乐才响起,那音乐仿佛是我久等的福音,它一响我就去背书包,快乐地跑向好朋友家门口,大声地唤着她们的小名,一起飞向学校。

学校在我们村子的最南端,学生来源是三个村的适龄儿童,我们村离学校最近,学生上学也最方便。学校的老师,只有刘宝珍老师和女校长曹佩娥老师是公办教师,也都不是这三个村的人。其余老师都是这三个村有些文化的人,他们要么是民办教师,要么是代理教师。其实,那时候小,也不懂得公办、民办与代理这些教师有什么区别,只记得,内心深处无限爱戴每一位老师。

话虽如此,然而对于刘老师早已倾慕。因为其余老师是村里的熟人,上课讲一口方言,与村里其他农人没什么两样。而刘老师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梳成两个搭在肩上的小辫子,说起话来始终微笑着,和蔼可亲,一脸清秀。声音清脆悦耳,说出来的普通话跟电影里的主人公说的一样好听。最关键的是,她还有两个孩子,大的跟我一样大,是我们的好伙伴。于是,还未入学就日日盼望能够分在刘老师的班。后来,我入学的那年,刘老师正好带我们,甭提多开心呢!

刘老师在学校里有一大间房子,里面靠窗子处摆着办公桌椅,墙角处摆着旧书架,书整整齐齐地靠在一起。房子中间拉着一道花布帘子,自然地把房子分为里外间。里面支一张大床,外间放着大柜子和简单的厨房用具,蜂窝煤炉子终日工作着。因为家离学习近,在课余时间经常去老师家里跟她孩子玩。在刘老师的班里,我几乎包揽了所有考试的第一名,经常被老师鼓励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有一天,老师问我:“听你村人说,你每天都起床很早,还要把家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我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睡不着呗。”老师听到我的回答后,竟满眼放着光彩,蹲下来,双手分别紧握我的双手,一边一个,老师的手热热的,好温暖!她昂着头盯着我,深情地说:“你是个勤快的孩子,也是个讲卫生的好孩子,将来会是个优秀的人!”说着,老师将我拥入她母亲般的怀抱。那时起,我就默默地下定决心力争做个优秀的人。

还记得我前文提到的曹佩娥校长吗?一个外乡女人来我村小学任校长,经常到村中家访,一辆二八大自行车跑遍了三个村的家家户户。与农民谈心,不仅谈孩子的教育问题,也谈农村未来的发展,而且还谈个人理想与家国情怀。

清楚地记得她来我家的情境。往炕边沿儿上一坐,管我妈叫嫂子,“你这女儿这么乖巧聪明,成绩又好,核桃补脑呢,有了就给娃常吃。”因为她这样说,使得我获得了多吃核桃的机会。

我喜欢她,不光因为这事。每学期末了,各年级前三名都会上“光荣榜”,红纸黑字,由曹校长亲自书写。小学五个年级,大约十五个学生的年级、姓名、成绩、所在村队、父亲姓名等信息赫然在榜。每个村队都由曹校长拿着亲自张贴在布告栏处。光荣榜只要一贴,我任何时候出去往布告栏处张望,总有人在围观,我也不到跟前去,只是得意地窃喜。

父亲在城里上班,一周才能回来一次。最担心不等父亲回来,光荣榜那张红纸被风吹掉或者被人揭走。于是,每天不时地去看它还在不在。

父亲一回来,我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直奔布告栏,只需要昂着头往上看就好,待父亲不看完就合不拢嘴了。紧紧拉着我的手,不住的夸赞着,自觉地承诺着下次回来买什么东西。

因此,很期待每学期末曹校长拿着光荣榜到村里来张贴,当然也很喜欢校长其人。四十年过去了,依然记得她温暖的笑脸。

不光学校的老师令人难忘,还有那么多令人感动的老乡也叫人不能忘怀。

考上学了,对门的大妈送来新的脸盆,隔壁的婶婶送来一对枕巾,南头的大嫂送来一个新式热水瓶……最让人铭记的是高考录取通知下来后,村中照例要包演一场电影。在电影开演之前,村长叔的一段讲话:

正在上学的娃娃们,要向你们的小姑学习,好好读书,等通知来了,咱村给你们也放电影。咱村多考上一个人,咱今后在城里就多认识一个人,以后去城里好办事!……

朴素朴实的话语,温暖激励了一个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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