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小丑为迟到向老板解释。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立刻，马上，给我上台去。”
“谢谢老板。”小丑点头哈腰向老板感谢。
“给我精神点，希望这不是你最后一次表演。”
“是，是，我会的……”小丑带上面具，笑脸相迎观众。
我努力让你开心，你会不会好奇小丑面具下的那个人，是否总在偷偷哭泣呢？也许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名观众，成为落幕后的微不足道，你带着新鲜的眼神转向这边，我使劲浑身解数让你展露笑颜，你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我莫名恐慌，亲爱的珍妮，我的宝贝女儿，可不可以不要捡起石子扔在你父亲的身上，因为你，我不能失去这一份工作，只有这里，我们才是陌生人。
文｜盼忆成烬
我的脑海隐藏着一个极其无聊却很有意义的故事，是关于那个带着小丑面具的中年人，平凡的人，伪装着“伟大”的父亲，他向六岁的女儿，也就是珍妮，常常吹捧自己是一个多么棒的演员，观众热烈的追捧，名流们真挚的爱戴，珍妮亲昵的搂着他的脖子，兴奋的攥紧手中被“精心伪造”的明星照片附带签名，温馨的气流在他心底缓缓的升起，“亲爱的，请原谅我的谎言。”躲在女儿看不到的地方，他默默忏悔，他不够绅士，也不够真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即便，他想让自己成为珍妮眼中的焦点，给她最好的生活，还有足够的钱财治疗她的白血病。
女儿，你笑起来的样子，是独一无二的，你可能无法想象的到，那究竟是多么美妙的时刻啊！真希望我可以永远的收藏，等阳光足够的强大，我一定会拿出来摆在窗外，不过我要做一些防备，万一被鸟儿糟蹋了，万一被突如其来的雨淋湿了，万一……，算了，我还是亲自抱着一起晒吧。
他的妻子是个很好的女人，他从未给她买过一件首饰，唯一能送给她的是自己用心的表演，那副小丑面具，他视若珍宝，那是战乱平息后，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的，没有遗书，也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有的，是他被父亲高高举起，母亲在一旁眼神紧张的观望着，生怕一不小心伤到孩子，那一瞬的定格，凝结在黑白色的照片里，异常刺眼的几滴黑褐色血液遮盖大半个父亲的容颜，根深蒂固的一动不动，整整齐齐军装夹层内，包裹着这副小丑面具，那是父亲往日信中提到的生日礼物，父亲无时不刻不思念他，特别每一年的这一天，因为前方战事吃紧，原是预备军的父亲成为先头部队，这样的部队，被所有的人都称之为“敢死队”，或许用“炮灰”更恰当吧。
即便一句话都没留，即便天堂的大门没有透出毫米的光芒，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去世，弱小贫困，活在最底层的他始终还是坚信，父亲不只是一个伟大的军人，更是他幻象出的，一位最杰出的小丑演员，在每个寒风素裹的夜晚，灯火阑珊处，他环抱着面具安然入睡，任这个冷漠的世界，从不曾安抚过他，给予一丝的温暖，但是他的笑容从未减少过，马戏团的灯光师通常偏爱狗熊骑单车、小马过河、老虎跳火圈诸如此类的刺激性画面，很容易忽略到舞台边缘，那个举止不庄重甚至动作夸张到滑稽这个点的人，“起码，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手根本接不到丢出的绒球”，他不止一次这样安慰自己。
他的妻子是驯象师，宛如玫瑰火辣的女人，唯独这个女人，时不时侧脸对他抛出施以鼓励的深情，她拒绝富绅的追求，军人高管明目张胆的威胁，她是除了父亲以外第二个伟大的女人，她应该得以永远幸福圆满的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她必须得到的，他笔直的半跪在她面前，表情庄严的将野花编织的戒指颤颤巍巍穿过妻子无名指上，才沉重的如同迟暮的老牛，卸下不堪重负的耕具，深深松了一口气。
他的妻子是一个拥有纯洁灵魂的流浪者，宁可啃食路边的野菜，也不臣服于搓来之食的肉体交换，她是崇高的，他从来没见过她皱起眉头的模样，这让一直从事小丑职责生涯的他感到“耻辱”，又感到莫名的感动，拥抱妻子的时候，他仿佛是拥抱了上帝，让他的心灵得以蜕变完整，那是一种他奢望却从不敢追寻的，尊严，是他身为小丑的尊严。
他总觉得对妻子的爱是远远不够的，每个月工钱，反而是妻子贴补家用的多，他常常自责，现实险些击溃他的梦想——伟大的小丑演员。
“亲爱的，我，我想跟你学习训象。”他表情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反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抬头对她坦露一切，因为那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美好，没有了她，他也不会苟且偷生。
“我最尊贵的先生，那可是你的追求啊，怎么能轻言放弃呢？”她的手掌如同猫咪般柔软，顺着他的后背轻轻抚摸着，一直到支撑起他的下巴，用最清澈懂你的眼神，满怀希翼的平等的视线面对她的丈夫。
“亲爱的，坚持下去，好么？没有什么梦想是不需要先付出就可以轻易得到，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邂逅的那家酒馆，你第一次请我喝小麦啤酒，你要感谢那杯小麦啤酒，正是因为想认识我，落魄的你掏净口袋，舍得将为数不多的钱财尽数花掉，那个时候的，才是现在的你。”
“没错儿，我最尊贵的女王殿下，您可帮了我一个大忙，您一定会知道，您就是我当初的梦想啊。”他心情顿时惬意许多，就在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完整的美梦，就是领着妻子站在巴黎广场，迎接着世界瞩目，然后聆听着所有的夸赞，最好身边还要有一个女儿，因为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他要将妻子放在他的头顶，去膜拜，去感激，去爱护，正是她不惧贫苦病痛的折磨，一直忠诚的陪伴着他。
由那个滑稽小丑拉开序幕，然后一个，又一个节目有序的登上舞台，他虽然占据舞台不足十分之一，依旧很认真的用心开怀大笑，博得孩子们的认可，父母的欣慰，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每一个用心演绎的表演者，尽管被嘲笑，被轻蔑，被容易忘却，还是在励志故事里坚持扮演着一个寻光者，心中有光，才会有热度，有热度才能感染到每个观众，他知道，这个过程很漫长，很疲惫，很容易松懈，可一想到妻子那晚给予他毫无疑问支持的信念，他会立刻充满活力，笑容似乎更加热切了。
我最爱的人，是你，毋庸置疑的始终在陪伴着我，看着我落魄，你没有放弃，看着我滑稽，你没有嘲讽，看着我呼吸，你才没有皱眉，为何，你要离我而去呢……
因为表演时的大象们发了狂，一头头撞向她，后来才得知是饲养员的饲料不小心掺杂了一种容易引起大象躁动的植物，老板将克扣饲养员一年的一半工钱交给他，作为赔偿。
“亲爱的，你醒醒，你看，我们的女儿多可爱啊！”他抱着不足满月的珍妮痛哭流涕，他想要饲养员偿命，他想要焚了马戏团，但是，他更想要守护着妻子最珍贵的礼物，他的宝贝女儿，珍妮，那天的夜，格外凄冷，他是个可怜的人，可比他更可怜的人都还在脚下无声的咆哮着，有谁还记得他们呢？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活着的人，总要为死去的人收拾烂摊子。
“妈妈，你快看，小丑怎么流泪了？”
“傻孩子，那是他太高兴了，别管他，我们快看那些可爱的大象，四蹄稳稳踩在跷跷板上，多神奇啊！也不知道驯象师是谁？”
日复一年，年复一年，他的表演终于获得更多的人注视，他的语言表达更加丰富多彩，他的肢体动作也更加的神秘流畅，有更出名的马戏团向他抛去橄榄枝，然而，令人不明觉厉，这小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团主们扫兴而归，他承认，他的的确确动心了，可是，他的女儿，珍妮说，“爸爸，这家马戏团的大象我很喜欢，我讨厌小丑时不时走过它们，我能不能长大后和它们在一起呢？”
也许是疯了吧，背着女儿，他追问过问自己，后悔么？彻夜无眠，得来了最终的答案，来源于当初她妻子对他的一眼深情，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所以，珍妮的话，句句如同重锤，敲碎了他面前的迷障，继续恢复眼中的清明和执着，尽管他从未对女儿说，“珍妮，我的女儿，你的爸爸就是站在大象不远处的那个小丑啊！”
为什么不如实相告呢？因为女儿爱的是大象，不是驯象师，更不会是那个孤独的仰望观众们的小丑。
特意跟老板请假，答应陪女儿去看表演这天，老板让人叫他扮作小丑，如果按时不来，就可以收拾东西滚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些沧桑了，精神头也不如以往健硕了，可他的腰杆始终硬朗着，为了治疗女儿，他哄骗女儿，说有个很出名的朋友恳求自己临时客串一下角色，女儿也想去，他说，行程比较远，会有机会的，等她身子好的那天。
那天，是女儿最开心的一天，带上黑红色的巫师帽遮盖她的光头，挥舞着小小的魔法棒，乱指一气，白皙无暇的面孔下，可爱的小姑娘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就像她的母亲一样，高贵，不可亵渎。
夜幕降临，女儿略带失望的坐在第一排，看着精彩的节目，心情也逐渐的愉快起来，唯独那个碍眼的小丑，总是遮挡着她的目光，像是一只流浪可怜的小狗，摇头摆尾祈求着看着她。
那种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她毫不犹豫的捡起石子，冲着他狠狠的扔过去，大声的让他“滚开，小丑！你挡着我了！”
小丑又回到最初的位置，用心演绎，每个笑容的背后，总有一个甜美的声音在心底不断抚慰着，并且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一定要，为了值得爱的人，坚持下去，要让想要保护的人看得到，光，热，还有那个寻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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