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秋风雪

冬天天气好的时候在公园总能看见这样的两位老人，他们会散一会步，然后就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女人会拿出一块毯子盖在男人的腿上，然后两个人就坐在那。更多的时候两个人是不说话的，只有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他们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可让人看了觉得很温暖、很感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来真的有可能。

总觉得他们身上会有不同寻常的故事，直到有一天好奇的我坐在了他们的身边。

“爷爷奶奶我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坐在他们身边我觉得两位老人很和蔼。

“能啊。”两位老人对我慈祥的一笑。

“爷爷奶奶是什么让你们走在了一起？又是什么让你们坚持走了这么久？”我很认真的问了这两个问题。

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爷爷开了口，“我们是娃娃亲，还没出生就注定了在一起。至于是什么让我们坚持走了这么久，我想是生活。”说完爷爷看了奶奶一眼，一只手握住了奶奶的手。

“生活？”我以为爷爷会说是爱情，可他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解与疑惑，爷爷把原本握着的奶奶的手摊在了我的面前，这时我才发现奶奶的左手原来只有两根手指。

“这？”

“很久以前我们是关里人，婚后很快就有了五个孩子。那时候孩子们都小，家里就我一个劳动力在生产队挣工分，这一大家子人吃地瓜干都吃不上，后来就去了关外讨生活，在大兴安岭安了家。

那年冬天在生完第六个孩子后，她在炕上没躺多久就下地干活了，身子虚弱的她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晕倒了，一只手搭在了河水里，就那样她冻掉了三根手指。她就用这剩下的七根手指，给我和孩子们洗了一辈子的衣服做了一辈子的饭。”

爷爷的话语气里尽是愧疚与感激之意，旁边的奶奶拍了拍爷爷的手，然后把那双手握在了掌心，虽然只有两根手指，但却抓的很牢。

“和你比我这不算什么。”

“小伙子你摸摸这。”奶奶指着爷爷右腿的一个地方，不明白奶奶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伸出了手。

在我的手放在那的一霎那，我竟然没有碰到爷爷的腿，不由的用力往下一按，那的裤子竟凹了下去，原来这里被剜去了一大块肉，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疤。

看着我那惊讶的面孔，奶奶又开了口。

“那时候为了这一家子能生活的好一些，能吃饱穿暖，他到大兴安岭去跑山，采野木耳，那时一斤野野木耳一两块，小孩上学一年都用不了一块钱。采木耳是赚钱，可山里太危险容易迷路，最可怕的就是毒蛇和狼群，很多人都丧了命。可他还是和别人进了山，一去就是一两个月，有时我真怕他回不来了。有一次就出了事，他的大腿被毒蛇咬了一口。”

这时爷爷接过了奶奶的话，“当时没想太多，我只知道我不能死，我死了她一个人又怎么能养活这一帮孩子。不知道哪来的狠劲，别人给我吸了毒之后，我就用刀把那块被咬的肉整个捥掉了。”

虽然爷爷只是轻描淡写，但我知道那真的需要勇气。

“他被送回来的时候，脸色白的像一张纸，没有了半点血色，整条裤子都被血湿透了。我整个人都吓傻了，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一样。也许是上天怜悯，在家休养了几个月总算捡回了一条命。”说这话时奶奶还是满脸的后怕。

“要不是你的照顾，这条老命早就没了。”爷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家里只有四只下蛋的母鸡，可下的蛋从来不舍得吃，等攒到有五六十个的时候她就拿去卖，卖的钱用来补贴家用。为了给我养身体，她哭着杀了两只母鸡，给我熬汤补身体。每天早上给我冲一碗鸡蛋水加些糖，她从来不让孩子围在我的身边，因为她知道我舍不得喝，多半会给孩子们喝了。每次我会留一些，她会再加满水，给每个孩子喝一口，自己却从来舍不得喝一口。”

“这些年我就是一个摔勺掌柜，她为这个家操了太多的心。”爷爷又一次转头望了一眼奶奶。

“我只是操心，他却是遭罪。”奶奶满眼的心疼，“他的腿因为长年跑山，再冷的天都要趟水过河，得了很严重的风湿，整条腿都变了形，刮风下雨他就疼的睡不着。你看他的脚，一米七的个子，他却穿45号的鞋，那些年这双脚吃力太多，硬生生的宽了那么多。”

说着奶奶的眼圈里涌出了泪水，爷爷给奶奶递过去了一个手绢。也许还有许多故事，但两个老人没有再往下讲，而我也没有再问。悄悄的我离开了，我觉得不该再打扰他们。只留下爷爷不知在对奶奶说些什么，也许是哄奶奶的话吧。

对于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我不知道该说这是一种封建，还是另一种缘分。对于爷爷奶奶的做过的那些事情，我不想说是完全迫于生活，我更想说的是为了爱情。虽在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他们始终没有提到过爱情这个字眼，但我觉得他们每做的一件事都是爱情，而且还是那种让人十分向往的爱情。

在那些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在那些艰苦难的岁月中，爱情没有太多的物质基础，有的只是生活的沉重与艰辛，但却让彼此间多了一些的依靠与理解。在那些灰色的天空下，没有太多的浮华与诱惑，也没有太多的浪漫与惊喜，有的只是一份责任、一份牵挂。

突然明白了爷爷说的那句话：“是生活让我们在一起走了这么久！”对爱的责任与担当，相互的扶持与感激，让他们白首不相离。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艰辛与苦难在岁月的长河中不断的沉淀，爱情也被压的格外的厚实。经历了风雨，如见回首看破长空，才发觉苦难与艰辛早已随风散去，留下的只有爱情和温暖的回忆。

希望世间能多一些像爷爷奶奶一样的爱情，经得起岁月，耐得过时间，简单平淡却令人心生敬仰，让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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